楚秋生站在15号楼前。
希望城区的楼挤得像发霉的牙齿。15号楼歪斜着,紧挨着14号和16号楼。楼间距不足两米。钢索桥在头顶交错,锈迹斑斑。风穿过缝隙,发出呜咽。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聘书。纸质粗糙,边缘卷曲。上面提供看守工作。月薪八千。包住。地址就是这里。落款是一家名字模糊的房产公司。日期是1978年。
他需要钱。很需要。母亲躺在医院,账单像雪片。
聘书散发着一股味道。铁锈混合着…淡淡的腥气。像放久的血。签名处摸上去湿冷,沾着暗红色的粘稠物。他把它塞进外套口袋。
铁门沉重。推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门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带着铁腥味。滴落在积灰的水泥地上。
门厅狭窄。灯泡昏黄,无力地闪烁。灰尘在光柱里翻滚。空气冰冷。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
302室。走廊尽头。钥匙插入锁孔,触感冰凉。转动时,隔壁304室的门缝下,渗出几缕黑色的东西。像头发。它们在蠕动。缓慢地爬向他的脚边。
楚秋生停顿。看着那团蠕动的黑色。没有开门。也没有后退。
黑色发丝缓缓缩回304门缝下。消失了。
他推开302的门。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旧木桌。一把塑料椅。墙纸发黄,大片剥落。露出后面深色的霉斑。卫生间很小。瓷砖的缝隙里嵌着黑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
他把背包扔在床上。十六寸登山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窗外,希望城区密密麻麻的窗户亮起零星灯火。钢索桥在暮色中变成模糊的黑线。最后一点天光消失。
整栋楼响起声音。嗡鸣。低沉。持续不断。来自墙壁内部。水管在震动。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最初流出的是暗红色的水。粘稠。带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持续了十几秒。水流才变得清澈。
楚秋生关上水。镜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雾气后面,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动。很高大。
他扯下毛巾,用力擦镜子。
水雾散去。镜子里只有他自己苍白的脸。眼下是疲惫的青黑。
他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床单触感冰冷。潮湿。像刚有人躺过。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更浓了。
他躺下。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形状扭曲。像一张痛苦的脸。
嗡鸣声似乎更大了。墙壁在轻微震动。
他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嘎吱——
是隔壁304的房门。打开了。
接着是拖拽声。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摩擦。缓慢。持续。然后是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楚秋生睁开眼。黑暗中,他的呼吸平稳。
滴答声停了。
一种细微的咀嚼声响起。从墙壁那边传来。湿漉漉的。贪婪的。
他坐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冷的木门上。
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从门缝钻进来。直冲鼻腔。
咀嚼声突然停止。
死寂。
楚秋生下意识地凑近猫眼。
猫眼外一片血红。仿佛被血浸透。有什么东西正堵在另一边。也在窥视。
他后退一步。
猫眼外的血色瞬间褪去。走廊空荡荡。只有昏黄的灯光。
他转身。房间里的电视机突然亮了。
刺眼的雪花屏。沙沙的噪音充满房间。尖锐。刺耳。
遥控器不在桌上。他记得放在枕头边。现在不见了。
楚秋生直接走到电视机后面。拔掉了电源插头。
插头离开插座时,迸出几颗细小的蓝色火星。一股焦糊味散开。焦糊味里,混着一丝熟悉的腐肉气息。
电视屏幕暗了下去。
他走到窗边。想透口气。
窗外,紧贴着玻璃,倒挂着一张女人的脸。
长发垂下。脸色青灰。眼睛是两个黑洞。脖子扭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她的身体,像壁虎一样,贴在四楼外墙的窗沿上。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302室。盯着他。
楚秋生猛地拉上窗帘。布料隔绝了那张脸。但冰冷的注视感似乎还在。
他从登山包侧袋摸出一支强光手电。按下开关。冷白的光柱刺破黑暗。他检查了门锁。是老式的插销。不牢固。
他搬过塑料椅。抵在门把手下方。椅背顶着门板。
然后他回到床边。坐下。手电放在手边。光柱指向门口。
他静静坐着。听着墙壁内部持续不断的嗡鸣。
黑暗中,时间流逝变得模糊。
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幽幽地亮着红光。
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