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寂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贺峻霖维持着面朝里的睡姿,全身的血液却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严浩翔那句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洞悉一切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耳膜,穿透鼓膜,直抵他疯狂跳动、几乎要炸裂的心脏!
他……听到了?! 他全都听到了?!
什么时候醒的?听到了多少?是那句“不许动他”,还是……最后那句该死的“留他有用”?!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贺峻霖!他感觉呼吸骤然停止,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雕,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回响和严浩翔那句“我很有用?”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
完了。 全完了。
他苦心维持的伪装,他挣扎着在蜂巢的指令和内心真实意愿之间走出的那一步险棋,他那些无法宣之于口、只能以最扭曲的方式表达的保护……在严浩翔听来,全都变成了冰冷功利的算计和利用!
委屈,如同尖锐的荆棘,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刺得他鲜血淋漓。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多想转身,抓住严浩翔的衣领,对他嘶吼,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告诉他那句“不许动他”耗尽了他在蜂巢监控下所有的勇气,那句“留他有用”是他能想到的、在不引起蜂巢彻底清除指令的前提下,保护严浩翔安危的唯一借口!
他甚至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后悔为什么不能更信任严浩翔一点,哪怕一点点,暗示他自己的身不由己!后悔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让他听到那样伤人的话!
一股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眼眶,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委屈和冲动压了回去。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不能。 绝对不能。
另一面,更加冰冷坚硬的现实,如同钢铁枷锁,瞬间勒紧了他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蜂巢。接口。无孔不入的监控。残酷的惩罚。清除指令。
严浩翔知道了真相,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蜂巢绝不会允许一个知晓核心秘密的“外部变量”存在!一旦严浩翔被卷入,他所面临的,将不再是之前那种间接的、可以被自己扭曲或拖延的清除指令,而是蜂巢最直接、最残酷的灭口!
自己刚才那通警告,能暂时护住严浩翔不被蜂巢其他手段骚扰,但绝护不住一个“知情者”!
不能让严浩翔卷进来!一丝一毫都不能!哪怕被他误解,被他憎恶,也好过他因为自己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个念头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委屈和冲动。贺峻霖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和坚定所取代。
他不能承认。不能解释。必须将错就错!甚至……要让严浩翔更加确信,他就是那么一个冷血、功利的工具!
只有这样,严浩翔才会对他彻底失望,才会远离他,才会……安全。
打定主意的瞬间,贺峻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冰冷空洞的缺口,呼啸着灌满名为绝望的寒风。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地,转过身来。
脸上所有的脆弱、委屈、惊慌失措,都被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淡淡疲惫和冷漠的面具所覆盖。只有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处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红痕,泄露了刚才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严浩翔那双燃烧着怒火、探究和冰冷失望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刻意放缓了语速,带上了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疏离:
“你醒了?” 他仿佛才注意到严浩翔是醒着的,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既然听到了,也好。”
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严浩翔过于锐利的视线,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省得我再想办法暗示你。你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确实比预估的更有价值。保持现状,配合我,对你的‘用处’最大,也最安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不仅刻在严浩翔的心上,更刻在他自己的灵魂上。他强迫自己忽略严浩翔骤然变得更加冰冷和难以置信的眼神,忽略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痛楚。
严浩翔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透过这副冰冷的面具,看穿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房间里的空气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良久,严浩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嗤笑:
“价值?用处?贺峻霖,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被欺骗和被当作物品评估的怒火:“所以,我该怎么‘配合’你?这颗‘有用’的棋子,下一步该怎么走?嗯?”
贺峻霖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捅了一刀,痛得他几乎蜷缩起来。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令人心寒的平静。他甚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短暂、毫无温度的假笑:
“很简单。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别问。”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严浩翔脸上,眼神里不带一丝情感,只有冰冷的指令意味,“继续做你的严浩翔。必要时,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记住,你的‘安全’和‘价值’,建立在我的评估之上。别做任何……多余的事。”
说完,他不再看严浩翔的反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也仿佛不屑于再多解释一个字。他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严浩翔,将自己重新埋入被子和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个冰冷而疏离的背影。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例行公事。
严浩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的双拳。他看着贺峻霖决绝的背影,眼底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信任彻底粉碎。 剩下的,只有被利用的愤怒、无法看透的迷雾,以及……一种被彻底激起的、绝不任人摆布的狠厉。
贺峻霖,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推开?把我当成一颗蒙在鼓里的棋子?
你错了。
严浩翔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既然我已经是这盘棋里的“有用”棋子了。 那么,谁利用谁,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还不一定呢。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裹在被子里的、看似脆弱却包裹着坚硬冰壳的背影,最终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合上。
直到确认严浩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贺峻霖一直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才猛地松弛下来,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将所有的呜咽和崩溃死死堵在喉咙里,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浸湿了枕头。
委屈和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几乎要将他勒窒息。
对不起,浩翔。 对不起……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
而门外,靠在冰冷墙壁上的严浩翔,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眼神晦暗不明,如同暴风雨前最后沉寂的海面。
游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就不加更了哟,么么😘今晚去带孩子去了,呃笨人还是学生啦,内啥算是弟弟,尊嘟超级乖超级可爱哟🥰
下周应该还能日更,期待我爆肝吧,毕竟我们还要有开学考,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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