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视角)
冷。无处不在的冷。
这种冷,并非来自空调的温度,而是源于严浩翔。像一层无形的、坚硬的寒冰,将他牢牢包裹,隔绝在所有熟悉的温度和声音之外。
贺峻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练习时,舞台上,吃饭时,甚至只是走廊里的擦肩而过。那目光不再带着以往的温度和笑意,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某种他不敢深究的东西的探照灯,一遍遍刮过他的皮肤,试图穿透他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伪装。
他知道严浩翔听见了。听见了那句他最不愿被听见的、“留他有用”。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扎在他自己的心上,更何况是听在严浩翔耳中。他几乎能想象出严浩翔当时的愤怒和失望。那是他应得的。他活该。
所以,他配合着,甚至主动筑起更高的冰墙。他用更冷的语气,更疏离的态度,更公事公办的措辞,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功利的工具。他不敢看严浩翔的眼睛,怕从那里面看到彻底的厌恶,更怕……看到别的,会让他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肠瞬间瓦解的东西。
可严浩翔……他变得很奇怪。
他的冷战,打得别别扭扭,漏洞百出。
比如那瓶水。
一次高强度舞蹈排练后,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冲向放水的地方。贺峻霖习惯性地走向自己常放水杯的角落,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
就在这时,一瓶拧开了瓶盖的、冰镇的矿泉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略显粗鲁地“砰”一声,杵到了他面前的把杆上。动作很大,水花都溅出来一些。
贺峻霖抬头,只看到严浩翔一个迅速转过去的、紧绷的侧脸和微微发红的耳根。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看贺峻霖一眼,就像只是随手一放,然后立刻走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拿起自己的水杯猛灌,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刚才那个举动耗尽了了他所有的勇气。
那瓶水冰得恰到好处,缓解了他喉间的灼烧。贺峻霖握着瓶子,指尖感受到那冰冷的温度,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垂下眼,小口地喝着,水的味道,莫名带着点苦涩。
又比如那次走位碰撞。
练习一个需要快速交叉换位的队形时,因为计算微秒的偏差,贺峻霖的肩胛骨几乎要撞上严浩翔的后背。按照严浩翔平时的反应速度和现在的“冷战”态度,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直接避开,甚至可能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但在碰撞发生的前一瞬,贺峻霖清晰地看到,严浩翔的身体有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停顿和放缓,甚至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向后挪了一丝,似乎想替他格挡一下,但又硬生生止住了。最终,两人的肩膀还是轻轻擦碰了一下。
不疼。甚至可以说很轻。
但严浩翔却像是被火燎了一样,猛地朝相反方向弹开一大步,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脸色紧绷,眉头死死拧着,看也不看贺峻霖,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硬邦邦的:“看路。”
语气冷硬,但他刚才那个细微的、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和此刻过于激烈的反应,却像无声的惊雷,炸响在贺峻霖的耳边。
贺峻霖站在原地,肩胛骨被擦碰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不属于撞击的温度。他看着严浩翔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疼。
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夜晚。
他其实……知道。
知道严浩翔会来。
那些强效的药物和蜂巢的“训练”虽然摧毁了他的很多感知,却也异化强化了另一些。他的听觉和对环境的警觉,远超常人。即使在最深沉的、被药物控制的睡眠中,他也保留着一丝模糊的意识。
他能听到门被极其小心推开的细微声响。 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沉重而复杂的目光。 能隐约感知到那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呼吸放得极轻,却无法完全掩盖那存在感极强的、带着心疼和焦灼的气息。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偶尔落在他额头、眉间、发梢的……轻柔得如同幻觉般的触碰。
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每一次触碰都那么小心翼翼,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一种……仿佛他是什么易碎品般的珍视。
每一次,当那触碰落下时,贺峻霖都需要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维持住平稳的呼吸和沉睡的表象。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血液奔涌着冲上头皮,又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酸楚。
他想睁开眼,想抓住那只手,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想扑进那个怀抱里嚎啕大哭,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说出来。
但他不能。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能颤抖分毫。他感受着那短暂的、偷来的温暖,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感受着海市蜃楼里的甘泉,明知是虚幻,却依旧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的慰藉,然后在对方离开后,被更大的空虚和绝望吞噬。
严浩翔这个笨蛋…… 一边用最冷的态度对他,一边又忍不住做这些……这些别扭又戳人心窝子的事情。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同情?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贺峻霖不敢想。他怕一想,所有的心理防线都会彻底崩溃。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棋子,是有用的道具,严浩翔做的这一切,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对“所有物”的维护,或者是想从他这里套取更多信息……
可心里那个小小的、微弱的声音却在反驳:不是的……你看他别扭的样子,看他红了的耳根,看他下意识保护你的动作,看他眼里藏不住的心疼……
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白天,他继续扮演着冰冷的工具,用更甚的冷漠回应严浩翔那别别扭扭的、漏洞百出的“冷战”。 夜晚,他则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贪婪而痛苦地感受着那份无声的守护和触碰,每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既甜蜜又绝望。
这场冷战,对贺峻霖而言,早已变成了一场更加残酷的煎熬。 冰与火在他体内交织。 一面是蜂巢无处不在的监控和必须完成的指令,是严浩翔那看似冰冷的目光。 另一面,是严浩翔那些别扭的、笨拙的、却带着烫人温度的小动作,是深夜那无声的陪伴和轻柔的抚摸。
他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既怕严浩翔靠得太近,又怕他……真的彻底远离。
而严浩翔最近似乎……更奇怪了。他不再仅仅是在深夜沉默地来去。贺峻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审视依旧在,但似乎多了一些……专注的研究和一种沉静的、正在酝酿着什么的力量。
他偶尔会发现严浩翔在看一些很奇怪的、屏幕防窥效果极好的资料,眉头紧锁,眼神专注。有一次,他甚至不小心瞥见严浩翔手机屏幕一闪而过的界面,像是什么极其复杂的电路图……
他想做什么? 贺峻霖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既期待又恐惧的预感,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这场别扭的冷战,似乎……快要进行到某个临界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上午可以肝完两章,很快我中午应该就可以了,其实是昨晚写的,熬了一会,想到要回学校就睡不着,煮啵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
哎哟,看看我能不能日更破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