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牌子挂在巷尾第三个门面时,朱晓宇特意买了串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半天,引得邻居都来看热闹。牌子上写着“拾光造物”四个手绘字,是黄烁熬夜设计的,旁边还画了只咧嘴笑的小猪、一只鼓着腮的蛤蟆、一只窜得飞快的黄鼠狼,还有一头憨笑的猩猩——算是把他们四个的“原形”都藏了进去。
开业第一天,他们雄心勃勃。朱晓宇负责跑业务,黄烁守着电脑做设计,金婵摆弄着新做的茶饼礼盒,周猩猩则被派去建材市场搬样品,据说他搬东西的架势吓退了三个想坐地起价的老板。
可现实的耳光来得比鞭炮声还响。
朱晓宇跑了三天,磨破了嘴皮,只拉来一个小订单——给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设计促销海报。对方老板指着黄烁的设计稿皱眉:“这黄鼠狼叼着火腿肠笑啥?瘆人得很,换只招财猫。”黄烁气得差点把鼠标摔了,最后还是咬着牙改成了招财猫,只是猫的眼神里,总带着点黄鼠狼的机灵劲儿。
金婵的茶周边更惨。他设计的“禅意茶盏”,杯底刻着小巧的蟾蜍纹,定价不算高,可摆了半个月,只卖出两只——还是隔壁中医馆的老爷爷看着他可怜买的。“现在的年轻人啊,都爱喝奶茶,谁还捧着茶盏慢慢泡。”老爷爷叹着气说,金婵听着,默默把剩下的茶盏收进了箱子。
周猩猩的“模特事业”也没起色。黄烁给他拍了组健身照,想挂在网上吸引客户,结果评论区全是“这肌肉太吓人了”“看着像要拆健身房”。有次好不容易来了个想拍宣传照的火锅店老板,见了周猩猩直摆手:“我们要小鲜肉,不是大猩猩!”气得黄烁差点当场掀了对方的桌子。
最惨的是资金链。付了房租和材料费后,账户里的钱很快见了底。朱晓宇去谈一个文创市集的摊位,对方张口就要五千块摊位费,他磨了半天,对方才松口:“三千,不能再少了。”他攥着空荡荡的钱包回来,看着工作室里堆着的滞销货,第一次觉得那串开业鞭炮,响得像个笑话。
那天晚上,四人坐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谁都没说话。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打在玻璃上,像在数着他们的狼狈。
“要不……算了吧。”金婵先开了口,声音很轻,“我把茶馆盘出去,还能回点本。”
黄烁猛地抬头,眼圈有点红:“算什么算?当年打黄眉大王,被揍得快变回原形都没认输,现在被这点破事难住了?”他嘴上硬气,手里的设计笔却在桌上转得飞快,泄了气。
周猩猩从包里掏出几个肉包,是他晚上去工地搬砖,包工头给的加餐。他把包子往桌上一放,瓮声瓮气地说:“吃……吃饱了再想。”
朱晓宇拿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眼泪却跟着涌了上来。他想起浪浪山的日子,那时候每天被大王打骂,被派去做最苦的活,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处使。“是我没用,”他含糊地说,“想的主意不切实际,害你们跟着我折腾。”
“跟你没关系。”黄烁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劲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是这世道太怪,不懂欣赏我们的才华。你看我设计的那个‘齐大天圣’手办,多霸气,愣是没人买!”
提到“齐大天圣”,周猩猩忽然抬头,眼里亮了一下:“我……我可以去做兼职,搬砖、扛水泥都行,能挣钱。”
金婵也点头:“我可以去学做奶茶,把茶和奶茶结合起来,说不定年轻人喜欢。”
黄烁摸了摸下巴:“要不……我们接点‘接地气’的活?比如给婚庆公司搭舞台,给餐馆画墙绘,啥挣钱干啥。”
朱晓宇看着他们,心里那点挫败忽然散了。是啊,他们从来都不是顺风顺水的命。当年在浪浪山,为了一根像样的竹棍,他能跑遍整座山;金婵为了炼毒雾,能忍着苦味啃几十种毒草;黄烁为了找破绽,能在冰天雪地里蹲上一天;周猩猩为了护着他们,能硬生生扛下敌人的重击。
这点碰壁算什么?
“好!”朱晓宇把剩下的肉包塞进嘴里,用力咽下去,“明天起,黄烁去接墙绘的活,金婵研究奶茶配方,周猩猩……周猩猩还是去搬砖,挣钱最快!我继续跑业务,哪怕是给人发传单,也得把名声打出去!”
雨还在下,可工作室里的气氛却渐渐热了起来。黄烁开始翻手机找墙绘的案例,金婵拿出纸笔写奶茶配方,周猩猩数着自己口袋里的零钱,盘算着能多搬几车砖。
他们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不知道还要碰多少壁,就像当年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撼动黄眉大王一样。但只要四个人还在一起,哪怕走得慢一点,哪怕摔得疼一点,也总有能笑着走到亮处的那天。
窗外的雨夜里,“拾光造物”的牌子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像枚攥在手里的种子,就算被泥土埋着,也悄悄憋着股要发芽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