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零九分，布鲁克林废弃钢琴厂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呻吟。顾辞的战术手电扫过锈迹斑斑的流水线设备，光束在积灰的琴键模具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他的耳麦里传来总部技术员的汇报："信号最后出现在这里...但热成像显示...等等...这不可能..."
通讯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弦乐器的嗡鸣。顾辞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声音与医院里那段烧毁设备的音频频率完全一致。他拔出配枪，枪口随着光束移动，最终停在厂房深处的三角钢琴上。
那架钢琴通体漆黑，琴盖大敞，琴键却不是常见的黑白配色——所有白键都被替换成了象牙色的人骨，而黑键则是用某种深色金属铸造，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
琴凳上坐着一个人影。
尽长青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赤脚踩在满是木屑的地面上，脚踝上还带着住院腕带的残片。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几毫米处，像在感受某种无形的振动。当顾辞的光束照到他脸上时，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反射出猫科动物般的亮光——虹膜边缘赫然多了一圈不自然的蓝色光晕。
"你迟到了。"尽长青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像是经过某种声波处理，"第八乐章已经开始了。"他的指尖终于落下，弹奏出一个不和谐的和弦。厂房里所有废弃的钢琴突然同时发出共鸣，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顾辞的枪口纹丝不动："你被劫持了还是自愿的？"
尽长青歪头笑了，这个动作让他脖颈上的灼痕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有什么区别？"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行，弹奏的竟是顾辞在狙击时的心跳频率，"他把我变成了乐器...但保留了调音栓..."他的指尖突然重重砸向最低音的琴键，"...所以你还能唤醒我。"
钢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顾辞在声波冲击中踉跄了一步，视网膜上浮现出诡异的画面——七个透明培养舱漂浮在虚空里，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不同的大脑分区，而第八个舱体空空如也，标签上写着"ECHO FINALE"。
"看明白了吗？"尽长青的声音忽远忽近，"前七个受害者只是零件...而我是最终载体..."他的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新刻的"7Z"疤痕，"当我的θ波与他同步...世界上第一个活体声波武器就完成了。"
顾辞突然冲向钢琴。声波像实体墙一样阻挡着他，每前进一步都像在胶水中跋涉。他的鼻腔开始流血，耳膜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枪口始终对准尽长青的眉心："那我就打碎这个乐器。"
尽长青大笑起来，笑声在厂房里形成多重回声。他的手指突然离开琴键，转而撕开自己的病号服——腹部缝合的伤口周围，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形成诡异的波纹。
"太晚了..."尽长青抓住顾辞的手按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他已经在这里面种下了声核..."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亮蓝色，"除非..."
顾辞的手掌感受到了皮肤下异常的振动频率。在尽长青的引导下，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异物——那是藏在腹腔深处的微型装置，正随着心跳规律地搏动。
"要么你杀了我..."尽长青的唇贴上顾辞的耳廓，呼吸带着血腥味，"要么..."他的犬齿突然咬破顾辞的耳垂，鲜血顺着颈线滑落，"...用更强的频率覆盖它。"
顾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明白了尽长青的计划——香港事件中，他们曾因共振而共享过神经冲动。而现在，这个疯子要他用同样的方式强行改写被植入的声波程序。
钢琴声突然变得狂暴。尽长青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蓝色光纹像电路板上的电流般在皮肤下蔓延。他的指甲深深掐进顾辞的肩膀，声音支离破碎："快...决定..."
顾辞的枪掉在地上。他扣住尽长青的后颈，将这个浑身颤抖的疯子拉向自己。当两人的唇相触时，厂房里所有钢琴的琴弦同时崩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黑暗中，顾辞尝到了血的味道——不知道是谁的。尽长青的体温高得吓人，皮肤下的蓝色光纹正通过接触点疯狂流向顾辞的身体。某种超出人类理解的频率在他们相贴的肌肤间形成回路，顾辞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七岁的尽长青在孤儿院的钢琴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通感天赋...
二十岁的尽长青在法医实验室里偷偷收集连环杀手的脑切片...
三天前的尽长青在手术台上挣扎，而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往他腹腔植入那个微型装置...
频率共振达到顶峰的瞬间，顾辞的手掌按在尽长青腹部的伤口上，两人的心跳完全同步。随着一声血肉撕裂的闷响，顾辞的手指硬生生掏出了那个还在跳动的声核装置——它像颗畸形的心脏，表面布满"7Z"的刻痕，在脱离人体的瞬间就炸成了金属粉末。
尽长青瘫软在顾辞怀里，蓝色光纹如潮水般退去。厂房外突然传来警笛声，探照灯的光束刺破黑暗。
"他...不是主谋..."尽长青沾血的手指在顾辞胸口画了个螺旋，"只是个...调音师..."他的瞳孔逐渐恢复琥珀色，"真正的作曲家...还在..."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僵直。顾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钢琴内部——在低音区的琴槌下方，藏着一个微型投影仪，此刻正自动播放着某个地下实验室的画面：七个培养舱中的大脑组织正通过导管相连，而第八个空舱的标签下方，多了一行血字：
【试听结束
正式演出
敬请期待】
尽长青的指尖最后抽搐了一下，在顾辞的战术腰带上留下五个血指印："保存好...我的齿轮..."他的笑容虚弱但清醒，"下次...换我当狙击手..."
当特警队破门而入时，顾辞正抱着昏迷的尽长青走向出口。他的耳麦里传来总部焦急的询问，但他只是摘掉通讯器扔进废墟里。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终于挣脱提线的木偶。
而在他们身后，那架染血的钢琴突然自动演奏起来，弹奏的竟是《Gloomy Sunday》的变调版本——少了第八个音符的旋律，听起来莫名像首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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