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长老会医院的ICU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电子音像某种催眠频率。顾辞坐在病床边的扶手椅里，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缸里堆满了同样长度的烟蒂——每一根都只抽了两口就被掐灭。
尽长青在呼吸面罩下安静得像具尸体，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腹部的刀伤离脾脏只差半厘米，医生说再偏一度就会大出血致死。顾辞的视线落在尽长青缠满绷带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束缚带的勒痕——昨晚在麻醉失效后，尽长青突然陷入狂暴状态，五个护士才按住他。
"θ波异常。"
顾辞抬头，看见主治医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最新的脑部扫描图："他的杏仁核活动像是经历了持续电击...我们怀疑凶手使用的声波武器造成了永久性神经损伤。"医生犹豫了一下，"而且...他一直在说胡话...关于什么‘第七乐器’和‘共振囚徒’..."
顾辞捏扁了空烟盒。他知道尽长青不是胡言乱语——那些话是留给他的密码。当医生离开后，顾辞从公文包里取出证物袋，里面是音乐厅里缴获的那把金丝眼镜。镜腿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第七乐章未完成】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顾辞戴上手套，小心地拆开眼镜的鼻托——里面藏着一枚微型存储卡。当他将存储卡插入平板电脑时，屏幕上跳出七个加密文件夹，每个都以一个日期命名，而最后一个文件夹的创建时间...
是今天凌晨三点十七分。
顾辞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十秒的音频文件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间陌生的琴房，墙上挂着八幅肖像画——前七幅是已知的受害者，而第八幅...
是尽长青的素描。
"操。"顾辞的指节砸在桌面上，震翻了烟灰缸。他颤抖地点开音频文件，耳机里传来尽长青的呼吸声——不是现在虚弱的样子，而是那种带着笑意的、挑衅般的轻喘，就像他们在香港的救生艇上时那样。
呼吸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七个音符组成的诡异旋律。顾辞的耳膜像被针扎般刺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他看见一个漆黑的房间，七个玻璃罐漂浮在液体中，每个罐子里都装着不同的大脑部位。而尽长青被绑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嘴角却挂着笑。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骨制的手术刀...
幻象突然中断。顾辞扯下耳机，发现平板电脑的屏幕已经烧毁，而病房的灯光开始频闪。走廊传来护士的惊呼声，紧接着是某种低频震动——整层楼的电子设备同时失灵了。
"顾...辞..."
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顾辞冲到床前，看见尽长青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现在呈现出不自然的亮蓝色，与香港事件中他被水晶矩阵影响时的状态一模一样。他的手指艰难地抬起，在顾辞掌心画了个"7"，又画了个"Z"。
"他...不是...最后一个..."尽长青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七个...只是...前奏..."他的指尖突然掐进顾辞的手腕，"第八个...是...我..."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医护人员冲进来时，顾辞被推到墙角。他看见尽长青在病床上剧烈抽搐，蓝色电流般的纹路从他被包扎的伤口处蔓延开来，像某种活物般爬满全身。医生们手忙脚乱地注射镇静剂，而顾辞的视线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尽长青的嘴唇上——
那个疯子正在用唇语对他说话：
【老地方
带好枪
和我的齿轮】
当镇静剂终于起效，尽长青陷入强制昏迷后，护士在整理床单时发现了一个被血浸透的纸团。她递给顾辞时，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那行小字：
【别担心
我答应过
要做你的回声】
顾辞将纸条塞进贴近心口的暗袋。窗外，暴雨中的曼哈顿亮起无数霓虹，而某个废弃琴房的窗后，骨制琴弓正轻轻搭上人发制成的琴弦，等待着第八个音符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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