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双轨记
本书标签: 古代  双男主  宫廷权谋 

岁月留痕

双轨记

时光荏苒,又是二十载。

谢珩与卫昭早已相继辞世,下葬那日,江南的漕船停航三日,北境的雁门关降半旗致哀。百姓自发沿街相送,有白发老者哭着念叨:“没有谢大人,哪有这年年丰收的稻子;没有卫将军,哪有这夜里能安稳睡觉的日子。”

谢明远已鬓染霜华,接过了谢珩在朝堂的担子,官至内阁首辅;卫峰也两鬓斑白,依旧镇守北境,被孝宗封为“镇北侯”,只是当年的少年将军,如今脸上也刻满了风霜。

这日,谢明远奉旨巡查北境,特意绕道雁门关,与卫峰会面。

城楼上,卫峰递给谢明远一碗烈酒,两人望着关外辽阔的草原,那里如今已开辟出大片农田,汉人与狄戎百姓杂居耕种,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嫌北境风沙大,说打死也不来。”卫峰笑着举杯。

谢明远呷了口酒,暖意从喉咙淌到心底:“那时哪里懂,这风沙里藏着多少故事。你看那片田,当年是战场,如今长出了麦子,这便是父亲和卫伯父想要的。”

卫峰点头,指向远处的学堂:“里面有个狄戎教书先生,是当年跟着我读书的那个孩子,如今能背全《史记》了。他说要教各族孩子认汉字,也学狄戎话,说这样就不会吵架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里有欣慰,也有对故人的怀念。

夜里,两人住在关城的驿馆,像年轻时那样抵足而眠。

“京里怎么样?”卫峰问,“听说新科进士里,有不少是寒门子弟。”

“托父亲当年考核制度的福,如今的官场,总算能让有本事的人出头。”谢明远叹了口气,“只是人心易变,总有想走捷径的。前几日查了个贪腐案,牵扯出三个世家子弟,虽处置了,却也伤了些元气。”

卫峰沉默片刻:“父亲当年说,改革难在坚持,更难在守住本心。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根弦绷紧,不让他们的心血白费。”

“说得是。”谢明远握住卫峰的手,像当年谢珩与卫昭那样,“你守好这北境,我在京里稳住朝堂,咱们啊,还得再拼几年。”

卫峰重重点头,两只手紧紧相握,仿佛握住了两代人的信念。

又过十年,孝宗退位,太子登基,是为武宗。谢明远与卫峰也到了告老的年纪。

离京那日,武宗亲率百官相送,将谢明远的“江南水策”与卫峰的“北境安边策”列为国典,下令后世官员必读。

“谢老、卫老,”武宗执两人之手,眼含热泪,“祖宗留下的江山,因二位而稳固;朕交给子孙的基业,因二位而绵长。这份功绩,朕永世不忘。”

谢明远躬身道:“臣只是守着先帝与家父的教诲,不敢居功。”

卫峰亦道:“北境安宁,是各族百姓共求太平,臣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两人没有回京城的府邸,而是结伴去了江南那座小院——那里依旧保持着谢珩与卫昭在世时的模样,廊下的石桌,院中的老槐树,都还在。

每日清晨,谢明远会坐在石桌旁,看当年父亲编订的《水利志》,偶尔提笔修改几笔,补充新的河道变迁;卫峰则会在院中练刀,招式已不似当年刚猛,却多了几分沉稳,像北境的山,不动声色,却护着一方安宁。

有孩童来院中玩耍,谢明远便教他们认河道图,说“水是活的,治国也得活”;卫峰则给他们讲雁门关的故事,说“守土不是把人挡在门外,是让人能安心进门”。

这年秋天,江南遭遇罕见的暴雨,淮水水位暴涨,眼看就要决堤。谢明远虽已告老,却披蓑衣、踏泥泞,亲自去堤坝指挥。百姓见老大人亲至,纷纷扛着沙袋赶来,日夜不休地加固堤坝。

三日后,雨停了,堤坝守住了。谢明远站在堤上,望着缓缓退去的洪水,忽然笑了——这场景,像极了当年父亲处理漕运危机时的模样,只是如今,冲在前面的,已是百姓自己。

而此时的北境,有小股异族部落因旱灾南下,想抢粮度日。卫峰虽不在雁门关,当年他培养的守将却记得“安边策”里的话,没有动武,反而开仓放粮,还派农师去教他们打井灌溉。

部落首领感激涕零,此后每逢秋收,都会带着粮食来谢恩,说:“卫老将军说过,大家都是靠土地吃饭的人,不该为了一口粮刀兵相向。”

消息传到江南小院,谢明远正在给老槐树修剪枝叶,卫峰拿着北境捎来的葡萄干,笑着递给他:“你看,这葡萄干甜不甜?当年他们只会抢,如今却懂得送了。”

谢明远尝了一颗,甜到心里:“就像这运河里的水,当年是运粮的道,如今啊,成了连人心的桥。”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们的话。

谢明远与卫峰辞世后,武宗下旨,将两人葬在谢珩与卫昭身边,四座墓碑并排而立,面朝南方的运河与北方的长城。

每年清明,总有百姓自发前来祭拜。江南的漕工带新采的茶叶,北境的牧民捧刚烤的面饼,孩童们则献上亲手画的画——画上有运河的船,有雁门关的城,有笑着的百姓。

又过百年,王朝几经更迭,却始终记得那两代人的功绩。“谢卫”二字,成了“中兴”的代名词。有人编了歌谣,唱“谢公治水通南北,卫公守边安东西;不是将军横刀立,哪得稻花满春溪”。

醉仙楼依旧在,只是早已换了主人。楼里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两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并肩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画师没见过谢珩与卫昭,却凭着传说,画出了他们眼中的光。

有说书先生在楼里讲“中兴往事”,说到谢珩力推考核、卫昭整顿军队,听众拍案叫好;说到雁门关血战、江南漕运惊变,众人屏息凝神;说到两代人接力守护太平,有人悄然抹泪。

“说到底啊,”说书先生拍醒木,“这天下的道理,从来都简单——当官的把百姓放在心里,当兵的把家国扛在肩上,再难的坎,也能迈过去;再乱的局,也能理顺了。”

台下一片附和,有人举杯,对着窗外的运河与远方的天际,遥遥一敬。

此时的运河,依旧舟楫往来,载着粮食、丝绸,也载着各族百姓的笑脸;此时的雁门关,早已没有了烽火,成了各族贸易的集市,胡商与汉商讨价还价,孩子在人群中追逐打闹。

老槐树的种子,被风带到了更远的地方,落在运河边,落在长城下,长出新的树苗,郁郁葱葱,像极了当年那棵,在时光里静静矗立,看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一代又一代,守着“中兴”的信念,把日子过成了诗。

长河不息,光照千古。那些关于家国、关于传承的故事,就像运河的水,永远流淌,永远鲜活。

上一章 薪火相传 双轨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