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靳烬是条五百岁的蛇妖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明显的好处是夏天不用开空调了——只要允许他现出原形盘在客厅,室温能直降十度。坏处是......好吧,其实也没什么真正的坏处,除了偶尔半夜醒来发现被一条三米长的大白蛇缠得动弹不得。
"宝,我爸妈明天到。"某个周六早晨,靳烬一边用尾巴尖卷着遥控器换台,一边突然宣布。
我正喝着豆浆,差点呛到:"这么快?不是说下个月吗?"
他金丝眼镜后的竖瞳闪过一丝不安:"蜕皮期提前了,他们不放心。"说着,他扯了扯衬衫领口,我这才注意到他颈部鳞片边缘已经开始微微翘起,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等等,你要蜕皮了?"我放下豆浆,凑近观察,"这就是你这几天总蹭沙发角的原因?"
靳烬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尾巴尖不自觉地在地板上拍打:"嗯......有点痒。"他顿了顿,"而且......情绪可能会不太稳定。"
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叫"情绪不稳定",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一段诡异的铃声——像是蛇类的嘶鸣声。靳烬瞬间绷直了身体,尾巴"啪"地拍在地板上。
"妖管局的专属铃声。"他紧张地舔了舔突然分叉的舌头,"完了,他们肯定监测到我妖力波动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接起电话,用那种我完全听不懂的嘶嘶声交流了几句,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等他挂断电话,我赶紧问道。
靳烬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妖管局传唤,说我违反《人妖共处条例》第37条——未经批准向人类暴露真身并建立亲密关系。"他苦笑一声,"明天上午九点,要求'涉事人类'——也就是你——一同前往说明情况。"
我的大脑当机了三秒:"等等,你们妖怪还有管理局?还有法律条例?"
"当然。"靳烬的尾巴不安地卷着我的脚踝,"建国后不许成精是假的,但必须登记备案是真的。"他犹豫了一下,"宝,如果你不想去......"
"去!为什么不去!"我突然兴奋起来,"妖管局在哪?需要带身份证吗?你们妖怪用支付宝还是现金?有编制吗?五险一金怎么交?"
靳烬被我连珠炮似的问题逗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在市中心,伪装成'特殊物种研究所'。带身份证就行,我们用人民币,有编制,五险一金和人类一样。"他顿了顿,"不过......可能会有些......特别的程序。"
我当时完全没把"特别程序"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站在那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建筑前,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请出示身份证和关系证明。"前台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如果忽略她时不时吐出来的分叉舌头,看起来和普通公务员没什么两样。
"关系证明?"我愣住了。
靳烬轻咳一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上个月我们在我家阳台的合照,照片里他正用尾巴尖给我递冰淇淋。我这才注意到照片背面盖着一个淡淡的蛇形印记。
"临时关系凭证,上次约会时偷偷办的。"他小声解释,"妖管局要求跨物种恋爱必须登记,否则算非法同居。"
我:"......"
经过一系列安检——包括被一个长着猫眼的保安闻了闻气味,和一个会悬浮的扫描仪绕着我转了三圈——我们终于被带进一间会议室。墙上挂着"共建人妖和谐社会"的横幅,我强忍着没笑出声。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三位"人"。正中间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如果不是他脖子上隐约可见的鳞片反光,看起来就像大学里的老教授。左边是位年轻女性,正用竖瞳仔细打量我。右边则是......我揉了揉眼睛......一只穿着西装的黄鼠狼?
"黄处今天人形不舒服。"老者注意到我的视线,和蔼地解释,"请坐,我是妖管局跨物种关系司司长,白琮。"
接下来的半小时简直刷新了我的世界观。白司长详细询问了我们相识相恋的经过,那位女性官员——后来知道是蛇妖族的代表——则重点检查了靳烬的修行执照和人间居住证。黄鼠狼处长全程没说话,但每次我看向他,他都会正一正领带。
"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最后白司长推了推眼镜,"根据条例,你们需要接受一个考验期。"
"考验期?"我和靳烬异口同声。
蛇妖代表点点头:"七日化蛇。靳烬必须完全现出原形生活七天,而林小姐需要证明自己能接受他作为蛇的全部状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包括蜕皮期、求偶期和冬眠前兆。"
我咽了口唾沫:"冬眠前兆是指......"
"食欲暴增、体温下降、到处找暖和的地方钻。"靳烬小声解释,"还有......可能会有点黏人。"
"你平时还不够黏人吗?"我忍不住吐槽,惹得黄鼠狼处长噗嗤一笑,随即假装咳嗽掩饰。
最终我们签了一份《跨物种恋爱告知同意书》,领了一本《人妖相处指南》小册子,还被要求参加下个月的"和谐关系讲座"。
走出妖管局时,我长舒一口气:"所以......我们现在是合法的人妖恋了?"
靳烬突然紧紧抱住我,冰凉的唇贴在我耳边:"谢谢你没被吓跑。"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真的很怕......"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鳞片翘得更厉害了,整个人(蛇)都在微微颤抖。想起他说蜕皮期情绪不稳定,我赶紧回抱住他:"跑什么跑,你可是我的免费空调兼全自动围巾。"
他轻笑一声,然后突然变成了一条三米长的大白蛇,熟练地缠上我的腰和肩膀,蛇头靠在我颈窝处蹭了蹭:"回家吧,我好像......要开始蜕皮了。"
接下来的三天简直是一场噩梦。靳烬完全现出原形,整条蛇变得异常敏感脆弱。我按照《指南》上的指示,在客厅布置了温暖的蜕皮角——铺了加热垫的纸箱,周围撒上水雾保持湿度。但靳烬似乎更愿意缠在我身上蜕皮。
"宝,别动......"他虚弱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这块鳞片要掉了......"
我僵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感觉一块粗糙的鳞片正轻轻刮过我的手臂。这已经是今天第五块了,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大小的白色蛇蜕,在阳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更糟的是,他的父母在我们最狼狈的时候到了。
那天下午,我正跪在地上用橄榄油帮靳烬擦拭那些迟迟不脱落的鳞片,突然听到阳台传来"咚"的一声。转头看去,一条通体漆黑、额头有月牙纹的巨蛇和一条翠绿如竹的纤细青蛇正盘踞在我的晾衣架上,四只竖瞳齐刷刷盯着我们。
"爸、妈......"靳烬虚弱地抬起头,随即因为扯到正在脱落的鳞片而疼得缩成一团。
黑蛇瞬间滑到我们面前,化作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而青蛇则变成了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两人身上都穿着看起来就很贵的丝绸长袍。
"怎么照顾的?"靳爸爸皱眉检查儿子身上的鳞片,"湿度不够,温度也不对。"
靳妈妈则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橄榄油:"用这个?普通超市货?"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翡翠小瓶,"五百年桂花蜜酿的润鳞露,这才配得上我儿的玉鳞。"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虐待动物的坏主人。靳烬见状,立刻用尾巴尖勾住我的手腕:"爸妈,她照顾得很好,是我自己......啊!"他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一大片蛇皮从腹部开始撕裂。
接下来的场面简直像一场蛇类医疗剧。靳爸爸指挥我按住靳烬的头部,靳妈妈则熟练地往撕裂处涂抹润鳞露。靳烬疼得直发抖,尾巴不受控制地拍打着地板,把我家的茶几腿都拍裂了。
"忍着点!"靳爸爸厉声道,"我们族的骄傲呢?"
"骄傲个屁!"靳烬突然口吐人言,声音里带着哭腔,"疼死了!宝,我要抱抱......"
我顾不上他父母惊讶的目光,立刻把这个大白团子搂进怀里,轻轻抚摸他还没脱皮的部位。靳烬把头埋在我肩上,发出小狗般的呜咽声。
神奇的是,在我怀里,他渐渐平静下来,蜕皮过程也变得顺利许多。靳妈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突然笑了:"看来我儿找到了好伴侣。"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堆蛇蜕中间吃了外卖。靳爸爸坚持要喝白酒,结果现出了半截尾巴;靳妈妈则对我的小公寓各种挑剔,直到发现阳台正好朝南适合晒太阳才勉强满意。
"你们妖管局的手续都办好了?"靳爸爸抿着酒问。
我点点头,想起什么:"对了,白司长说下周要派人来家访......"
"白琮那老乌龟?"靳爸爸突然大笑,"他还没退休啊!当年你妈和我登记时也是他审核的!"
靳妈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别提了,那会儿非要我们证明不是天敌,折腾了三个月。"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孩子,这条路不容易,但看你们这样......值得。"
靳烬已经昏昏欲睡,整条蛇盘在我腿上,头枕着我膝盖。他的蜕皮终于接近尾声,新长出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比之前更加晶莹剔透。
"真漂亮......"我忍不住轻抚那些新鳞,他舒服地发出呼噜声。
靳爸爸突然正色道:"按照我们族的传统,蜕皮后的新鳞要送给重要的人。"他指了指角落里那些脱落的蛇蜕,"那些你可以收起来,做成......"
"爸!"靳烬突然惊醒,慌张地打断,"那个传统是......"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靳妈妈笑眯眯地解释:"蛇妖的求偶礼物。用第一次共同蜕皮的蛇鳞做成首饰,象征......"
"妈!"靳烬整条蛇都变成了粉红色,赶紧用尾巴捂住我的耳朵,"别说!我还没准备好求婚呢!"
我愣在原地,感觉脸颊发烫。靳烬意识到说漏嘴了,干脆把整张脸(蛇头)埋进沙发垫里,只露出一截羞红的尾巴尖。
靳爸爸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好!不愧是我儿子!"
那晚送走他父母后,我坐在地板上整理那些蛇蜕,靳烬则恢复了人形(但保留着尾巴),从背后环抱住我。
"那个......关于求婚......"他紧张得尾巴尖都在抖。
我转身亲了亲他冰凉的嘴唇:"等你过了七日化蛇考验再说。"
他眼睛一亮:"那如果我通过了呢?"
"那我就考虑考虑,怎么跟闺蜜解释我要嫁给一条蛇。"我笑着戳了戳他的新鳞片,"不过首先,你得学会别把蛇蜕留在洗衣机里。"
靳烬欢快地用尾巴把我卷进怀里,在我们小小的客厅里转起了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满地的蛇蜕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这大概就是跨物种恋爱的魅力吧,我想。虽然前路还有很多挑战,但至少这个夏天,我再也不用交空调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