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鱼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食堂略显嘈杂的背景。
王默小口小口地吃着鱼片，偶尔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水清漓吃相很斯文，但速度不慢，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好像真的饿坏了。
“味道还好吗？”他忽然抬头问，蓝眼睛被热气熏得有些湿润，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王默连忙点头：“很好吃！”
“嗯。”他应了一声，夹起一片鱼肉，很自然地放到了她的碗里，“多吃点。”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王默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鱼片，心跳又漏了一拍。她低下头，耳朵尖悄悄红了。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而甜蜜的氛围中吃完。大部分时间是王默在小声说着系里遇到的趣事，水清漓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专注而温和。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校园里华灯初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说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中间依旧隔着一点距离，但气氛却和来时截然不同。一种无声的亲昵感在空气中流淌。
“明天……”水清漓开口，声音融入晚风，显得格外温和，“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王默的心轻轻一跳。这是……要约她吗？
“暂时没有。”她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市中心美术馆有个新的建筑展，”他语气随意，像只是随口一提，“听说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王默想起他夹在书里的那些建筑设计草图，心里泛起柔软的涟漪。他是在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吗？
“好呀。”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很想去。”
水清漓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嗯。那我明天早上……去你宿舍楼下等你？”
“好。”王默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今晚楼下的人似乎比平时更多些，暧昧的告别声此起彼伏。
两人停下脚步，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那……我上去了？”王默抱着书包，仰头看他。路灯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嗯。”水清漓点点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说再见。他看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
是一颗包装很精致的海盐柠檬糖。透明的糖纸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个，”他语气有点不自然，“训练的时候发的。味道……还不错。”
王默看着那颗静静躺在他掌心的小小糖果，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她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掌心，拿起那颗糖。
“谢谢。”她握紧糖果，糖纸棱角硌着掌心，带来真实的甜意。
“明天见。”他看着她把糖收好，才低声说。
“明天见。”王默笑着朝他挥挥手，转身跑进了宿舍楼大门。
直到跑进楼道，她才敢停下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摊开手心，那颗蓝色的糖果安静地躺着，像一颗小小的、发着光的星球。
她小心翼翼地把糖纸拆开，将浅蓝色的糖果放进嘴里。酸甜的柠檬味混合着淡淡的海盐咸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清冽又让人回味，很像……他给人的感觉。
王默含着糖，忍不住傻笑起来。
*
第二天，王默起得格外早。她翻遍了衣柜，最后选了一条看起来最精神的连衣裙，头发也仔细地梳了好几次。
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就接到了水清漓的电话。
“我到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冽如常，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马上下来！”王默抓起包，飞快地跑下楼。
宿舍楼下，水清漓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晨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到她出来，目光立刻投向她，蓝眼睛里掠过一丝清晰的亮光。
他今天……好像也特意收拾过。王默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早。”他走上前，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她，“拿铁，加了一点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的！”王默接过咖啡，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去美术馆的路上，他们并排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周末的早晨，车厢里人不多，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水清漓的话依旧不多，但会低声给她介绍一些即将看到的展品的背景知识。他的声音不高，落在耳里却格外清晰好听。王默侧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觉得比任何展品都更吸引人。
看展的过程很安静，但氛围很好。他们会在喜欢的作品前默契地停下，偶尔交流几句看法。王默发现水清漓在专业领域的见解非常独到，听他讲解是一种享受。而他也会很认真地听她那些或许有些外行的、天马行空的想法，眼神里没有丝毫不耐烦。
中午，他们在美术馆附近的简餐厅吃了饭。下午的阳光有些慵懒，两人沿着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慢慢走着，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和彼此陪伴的静谧。
路过一家精品店时，王默被橱窗里一个水晶球音乐盒吸引住了目光。音乐盒里是微缩的雪景和两个依偎着的小人。
水清漓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喜欢？”他问。
“啊？就是觉得挺好看的。”王默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
水清漓没说什么，只是在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橱窗。
傍晚时分，水清漓送王默回宿舍。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一天相处，那份最初的羞涩和紧张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而舒适的亲近感。
“今天很开心。”站在宿舍楼下，王默仰头看着他，真诚地说，“谢谢你带我看展。”
“嗯。”水清漓看着她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发梢，眼神柔和，“我也很开心。”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暖而留恋的气息。
“那……”王默抿了抿唇，“我上去了？”
“等一下。”水清漓忽然叫住她。
王默疑惑地停下脚步。
只见他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王默惊讶地接过。
“打开看看。”他的目光落在纸袋上，耳根似乎又有点泛红。
王默好奇地打开纸袋，里面竟然是下午她在橱窗里看到的那个水晶球音乐盒！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她惊讶地抬起头，心脏砰砰直跳。
“你去看旁边海报的时候。”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觉得你会喜欢。”
水晶球冰凉光滑的触感握在手里，王默却觉得心里暖得发烫。他注意到了她短暂的驻足，并且记在了心里。
“太破费了……”她小声说，眼眶有些发热。
“不贵。”水清漓看着她，声音放缓，“你喜欢就好。”
王默用力点头：“很喜欢！非常喜欢！”
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感动，水清漓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清晰而温柔的笑容。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好看得让人窒息。
王默抱着音乐盒，感觉一整天的快乐和幸福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快上去吧。”水清漓轻声说，“外面风有点凉了。”
“嗯！”王默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跑回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宿舍楼。
水清漓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掌心。
那是一颗包装一模一样的海盐柠檬糖。
他怔怔地看着那颗糖，又抬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宿舍门口。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颗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糖紧紧握在掌心。
良久，他低下头，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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