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光，劈开了水清漓周遭的浓重迷雾。
先学会正常地走路和说话，不要引起围观。
这似乎……是一个指令？一个他可以努力去完成的具体目标？而不是之前那种虚无缥缈的“各自安好”。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他甚至无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是接到了最重要的任务。“好。”他立刻应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郑重，“我学。”
王默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抱着花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似乎不再那么匆忙。
水清漓立刻跟上，但这一次，他刻意收敛了周身那属于圣级仙子的无形气场和过于飘逸的步伐。他努力模仿着刚才看到的那些人类男性的走路方式，试图让自己显得“正常”。然而效果甚微，常年居于高位掌控水流的身姿早已刻入骨髓，即便刻意收敛，那份与众不同的清贵和优雅依旧显眼，只是不再那么像移动的聚光灯了。
至于说话……
他沉默地走在王默身侧，眉头微蹙，似乎在苦苦思索“正常”的说话方式是什么。是说建鹏那种活泼的？还是舒言那种沉稳的？或者像路边小贩那样吆喝？
王默用眼角余光瞥见他一副如临大敌、认真思索的模样，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出现这种近乎“苦恼”的表情，竟有种奇异的反差感。她心里那点酸涩的郁闷，莫名地被冲淡了一丝。
快到家门口时，水清漓终于再次开口，他尝试用一种他认为很“平常”的语气，结果说出来却干巴巴的，像在念台词“……今天，天气还不错。”
王默“……嗯。”
又是一阵沉默。
“你……”水清漓再次尝试，“放学了，累吗？”
王默“……还好。”
虽然对话依旧尴尬得像石头落地，但至少，他没有再说什么“人类女性都喜欢”或者“净水湖永远为你开放”这种让人接不下去的话了。
到了小院门口，王默停下脚步“我到了。”
水清漓也立刻停下，站得笔直，眼神期待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王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你……回去吧。”
“明天，”水清漓急忙说，又立刻想起要“正常”，努力放缓了语速，“明天，还会下雨。记得，带伞。”这是他通过感知空气中水汽得出的结论。
王默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星空“看起来不像要下雨。”
“会的。”水清漓在这方面无比自信，那是他的领域，“清晨，开始下。”
王默点了点头“哦，谢谢提醒。”
她转身要进门，水清漓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明天早上，能不能……来接你？”他努力让这句话听起来像个普通的请求，而不是命令。
王默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没有回头“随你。”说完，她推门进去了。
门关上了。
但水清漓站在门外，心里却不再像昨夜那般冰冷绝望。
“随你。”——这不是拒绝。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回想刚才模仿人类走路的感觉，又回想那几句干瘪的对话。学习的道路漫长，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只要她肯给他一线曙光。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水清漓所言，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王默收拾好书包，拿起雨伞，推开门的瞬间，果然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水清漓依旧站在雨中，但奇异的是，雨水并未打湿他的衣衫，细密的雨丝在他周身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温柔地滑开。他手中没有再捧着一大束夸张的玫瑰，而是握着一把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黑色的雨伞。
看到王默出来，他立刻上前一步，有些生疏地“咔哒”一声撑开了自己的伞，举过头顶。
“早上好。”他尝试着打招呼，语气比昨天自然了一点点。
王默看了看他手里那把和他气质完全不搭的普通黑伞，又看了看他周身那自动避水的“特效”，一时无语“……你其实不需要伞。”
水清漓认真地说“要的。这样……正常。”
王默“……”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雨幕中。水清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让自己走在王默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像一个真正的同行者。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瞥一眼王默，确认她是否好好的。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噼啪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这份安静，不再像昨天那样令人窒息，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平和。
快到学校时，经过一个积水颇深的路口，一辆汽车快速驶过，溅起一片污水。
水清漓眼神微动，甚至没有抬手，那股污水就像被无形的手挡住，突兀地在空中转了个弯，哗啦一声淋回了路边，半点没沾到王默身上。
王默惊讶地看了一眼那摊不自然的积水，又看向身边面色如常的水清漓。
水清漓察觉到她的目光，略显紧张地解释“这样……不会弄脏你的衣服。是……正常的保护。”他还在努力把他超凡的能力往“正常”上靠拢。
王默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终于忍不住，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太轻，几乎被雨声掩盖。
但水清漓捕捉到了。
他猛地转头看她，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像是看到了最罕见的彩虹光划过净水湖底。她对他笑了？虽然很淡，但确实是笑了。
王默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立刻收敛了笑意，加快脚步“快迟到了。”
“好。”水清漓应道，快步跟上。他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那片冰原，仿佛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真正温暖的春意，裂开细微的缝隙，有生机想要破土而出。
追妻的火场依旧灼热，但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条或许能通向她的路。
哪怕这条路，需要他学会最平凡的行走，说出最寻常的话语，收敛所有光芒，只为能再次温暖那一颗被他冷却的心。
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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