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秋意渐浓，空气里多了几分清爽的凉意。开学初的那点小别扭早已被重逢的甜蜜冲散，日子再次流淌回温馨平静的节奏。水清漓的存在，对于王默而言，从最初惊心动魄的奇迹，逐渐变成了如同呼吸般自然而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依旧不太理解许多人类社会的规则，却用他独特的方式，细致入微地融入她的生活。

王默的数学成绩依旧是她头疼的问题。虽然有水清漓这个“人形外挂”可以用本源法则帮她理解题目本质，但考试终究不能让他代劳。一次单元测验，她考得不太理想，看着卷子上刺眼的分数，一整天都蔫蔫的。

放学时，她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没什么精神。

水清漓无声地走在她身边，感受着她低落的情绪波动。他没有问“怎么了”，因为通过水滴吊坠，她的懊恼和沮丧早已清晰地传递给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人类用来计数的符号，很繁琐。”

王默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但在水流之中，数量的增减、轨迹的变化，是更直观的能量流动。”他继续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带起细微的蓝色流光，“无需符号，亦可计算。”

王默疑惑地抬起头看他，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水清漓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他冰蓝色的眼眸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小团清澈的水流悬浮而起，在其中，无数细小的光点按照某种奇妙的规律汇聚、分离、组合，仿佛在演示着某种最基础的数学公理，直观得令人惊叹。

“你看，”他指着那团变化的水流，“这并不难。只是看待的方式不同。”

他并不是在讲解某道具体的数学题，而是在试图向她展示，那些让她头疼的符号背后，所蕴含的、其实可以被直观感知的逻辑之美。这是属于水王子的、最本真的“辅导”。

王默怔怔地看着那团不断变化形态的水流，又看看水清漓认真而专注的侧脸，心里的那点郁闷和自我怀疑，忽然间就被这种奇特的“安慰”方式驱散了不少。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哪有人这样学数学的啊……”

水清漓见她笑了，眼底也泛起细微的涟漪，散去了手中的水流“有用就好。”

“嗯，有用。”王默用力点头，主动挽住他的胳膊，心情豁然开朗，“谢谢清漓老师！”

她发现，他虽然笨拙，却总能用他自己的方式，精准地抚平她的每一种情绪。

周末，王默和思思、建鹏、舒言约好去图书馆写小组报告。水清漓自然是隐去身形，一同前往。

图书馆里安静肃穆。王默和朋友们找了一张长桌，摊开资料，低声讨论起来。水清漓就安静地坐在王默旁边的空位上（在别人看来是空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王默身上，偶尔也会扫过那些厚厚的书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讨论到一半，王默需要找一本参考书，记得是在斜对面的哲学区。她起身走过去，在高大的书架间仔细寻找。

就在她踮起脚想去拿上层的一本书时，那本书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自己轻轻滑了出来，恰到好处地落入了她的手中。

王默一愣，随即抿嘴一笑，对着空气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拿着书往回走，经过自然科学区时，忽然听到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她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像是初中生的女孩，正对着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偷偷抹眼泪，脸上写满了 frustration 和无助。

王默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那个女孩，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为数学头疼的自己，心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想上前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边那缕微凉的气息动了一下。

随后，她惊讶地看到，女孩面前那本摊开的、布满复杂公式和电路图的题集，纸张无风自动，轻轻翻过一页。

新翻开的那一页空白处，竟然开始缓缓浮现出淡淡的、由水汽凝结而成的蓝色痕迹！

那些痕迹迅速勾勒出极其简洁而优美的线条和图形——不再是复杂的公式符号，而是用最直观的水流走向、压力变化、能量传递的示意图，清晰明了地阐释了旁边那道难题的核心原理和解题思路！简直像是有一位无形的导师，在用另一种语言进行最精妙的讲解！

女孩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书页上突然出现的、仿佛拥有魔法般的蓝色图示，小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迷惑。

王默也惊呆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

水清漓的身影在她身边极淡地显现了一瞬，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瞥了那个女孩一眼，然后又隐去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女孩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书页时，那些蓝色的水痕正在阳光照射下缓缓消失，但那些直观无比的图像和思路却已经深深印入了她的脑海。她脸上的沮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茅塞顿开的兴奋和专注，立刻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王默看着女孩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走回自己的座位，趁着朋友们没注意，极小声道“你呀……”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无所谓意味的回应“顺手。”

王默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这个表面清冷的家伙，其实心里藏着很柔软的善意呢。

从图书馆出来，已是傍晚。和朋友们道别后，王默和水清漓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一个街心公园，看到许多家长带着小孩在玩耍。一个小皮球滚到了王默脚边。

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捡球，看到王默和水清漓（她似乎能模糊地看到水清漓的轮廓），也不怕生，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姐姐，你们真好看！像公主和王子！”

王默被逗笑了，蹲下身把球捡起来还给小女孩“谢谢你呀，小妹妹。”

小女孩抱着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水清漓站立的方向，忽然伸出小手指着他“蓝色的王子！”

王默惊讶地抬头看向水清漓。只见他微微蹙眉，似乎不太适应被人类幼崽如此直白地注视和评价。但他并没有释放冷气或离开，只是略显僵硬地站在那里。

小女孩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歉意地对他们笑了笑，抱走了孩子。

王默站起身，看着水清漓那副略显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又想笑。她挽住他的胳膊，打趣道“蓝色的王子殿下，被人类小幼崽崇拜的感觉如何？”

水清漓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却配合地回答道“吵闹。但……不讨厌。”

王默笑得更开心了。夕阳的金光洒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冰冷的轮廓。她忽然发现，他变得越来越“有人味”了，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只有强大力量的圣级仙子。

他会因为她而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会笨拙地学习人类的方式安慰她，甚至会“顺手”帮助一个陌生的人类女孩。

这些细微的改变，让她觉得无比珍贵和甜蜜。

“清漓。”

“嗯？”

“没事，就叫叫你。”

水清漓侧过头，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身影在夕阳下依偎在一起，仿佛一幅温暖的剪影。

日常的琐碎，点滴的相处，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却像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最深的羁绊。他的火葬场早已落幕，而在平凡的烟火人间里，他找到了比永恒更有意义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