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暖阳1

九月的阳光把计算机系报到处的蓝色帐篷晒得发烫，帆布边缘卷着焦热的浪，连空气都带着点黏腻的温度。宋亚轩坐在折叠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新生登记册的边缘，纸页被汗水浸出浅浅的褶皱。他是大二的迎新志愿者，白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台精准运行却不带温度的机器——至少在遇到刘耀文之前，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学长，麻烦登记一下。”

声音像加了冰的柠檬汽水，清冽里带着点少年气的跳脱，猝不及防地撞碎了午后的沉闷。宋亚轩抬眼，撞进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男生很高，白T恤的领口被汗水浸出浅痕，额前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笑起来时嘴角咧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兽。他手里捏着报到单，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指尖在“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那行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炫耀。

“姓名。”宋亚轩的声音很淡，像初秋落在湖面的第一片叶子，没什么波澜。

“刘耀文。”男生答得干脆，眼睛却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忽然凑近了些，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学长你叫什么？以后就是同门了，总得知道名字吧。”

“宋亚轩。”

“宋亚轩……”刘耀文念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轻轻吐出来，“挺好听的。”他忽然又往前凑了半步，背包带滑到胳膊肘，露出一小片晒得微红的锁骨，上面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尘。“学长，3号宿舍楼怎么走？我刚从车站过来，行李太沉，绕了两圈没找着。”

宋亚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三百米外的香樟树下，红砖墙的3号宿舍楼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连楼门口挂着的“欢迎新同学”横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皱了皱眉——这人看起来眼神清明，实在不像路痴。

“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他言简意赅，目光落回登记册上，不想再多说一句。

“谢谢学长！”刘耀文立刻笑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手却没动，反而拍了拍脚边那个半人高的黑色行李箱，轮子上还沾着点泥渍。“不过我这箱子实在太重了，里面装了被褥和换季衣服，我妈非说学校的被子不如家里的暖和……学长能不能帮我搭把手？就到楼下，绝对不耽误你时间。”他微微仰头，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只摇着尾巴等投喂的小狗，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周围有其他志愿者在憋笑，宋亚轩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向来怕麻烦，连快递都要攒到堆满桌角才肯去取，却在看到刘耀文手指因用力攥着箱杆而泛白的指节时，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吧。”

行李箱比想象中沉，宋亚轩拎起时手腕微沉，差点以为里面装了块石头。刘耀文立刻跟上来，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侧，嘴里没闲着：“学长，你也是计算机系的啊？那以后专业课有不懂的，我能不能问你？听说大二的《数据结构》很难，我高中数学就不太好……”“学长平时喜欢待在哪个教学楼？我看3号楼离食堂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边？”“学长，你觉得学校的军训严不严？我听说要站军姿半小时，我怕我熬不住……”

宋亚轩没接话，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些。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刘耀文说话时微动的喉结上，像跳跃的碎金。走到3号宿舍楼门口，他放下箱子，指尖泛白，手腕酸得发僵。刘耀文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身带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凉意，水珠顺着瓶身滑下来，滴在他手背上。“学长，谢啦，这个给你。”

宋亚轩没接，转身要走。刘耀文突然叫住他，从背包里摸出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果，糖纸是亮晶晶的橘色，上面印着只笑眯眯的小熊。他不由分说地塞进宋亚轩手里：“这个给你，橘子味的，我妈塞的，挺甜的。”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宋亚轩捏在手里，能感受到硬糖的棱角硌着掌心。他没回头，脚步却慢了半拍，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刘耀文正趴在二楼栏杆上冲他挥手，白色T恤在人群里像个发光体，嗓子清亮地喊：“宋亚轩学长！下次见啊！”

那天下午，宋亚轩在报到处又“偶遇”了刘耀文三次。

第一次是他帮老师搬资料，抱着一摞厚厚的专业书往办公室走，刘耀文抱着一摞新书从旁边经过，不知怎么就“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书散落一地。他连声道歉，蹲下来帮忙捡，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宋亚轩的手背，像羽毛扫过，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抬眼时还一脸无辜：“学长对不起啊，我没看见你。”

第二次是在系办公室门口，宋亚轩刚帮老师录完新生信息出来，刘耀文拿着选课表从里面跑出来，刚好和他撞上，选课表飘了一地。他慌乱地去捡，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这课表我排了好久”。宋亚轩弯腰帮忙捡，眼尖地瞥见他选的三门专业课和自己完全重合，连选修课都一样——那门《话剧鉴赏》明明是出了名的难抢，他自己都是蹲点才选上的。

第三次是傍晚收摊时，宋亚轩正和贺峻霖一起拆帐篷，刘耀文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从楼里出来，看到他就喊：“学长！帮宿管阿姨搬东西吗？我一个人有点吃力。”宋亚轩看着他被纸箱压得微微弯曲的后背，以及露在箱角外的几包卫生纸，最终还是走过去，接过了箱子的另一角。纸箱很轻，他甚至能感觉到刘耀文那边几乎没用力。

回去的路上，室友贺峻霖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笑得不怀好意：“可以啊宋亚轩，对新生这么热情？那学弟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宋亚轩没说话，摸了摸口袋里那颗橘子糖，糖纸已经被体温捂软，黏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里多了个好友申请，头像是只吐舌头的柴犬，验证消息是：“学长，我是刘耀文，今天谢谢你啦～”

他盯着那个波浪号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最终还是点了通过。晚风拂过，带着点橘子糖的甜香，混着少年身上阳光的味道，在他心里轻轻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