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粗布衣裳渗入皮肤,冻得凌澈一激灵。异能轨道车低沉的嗡鸣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凌澈蜷缩在车厢最角落的硬质座椅上,脸几乎贴在冰冷的、微微震颤的车窗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景象:曾经承载着他生活一点一滴的家乡缩小到看不见一点踪影,嶙峋的山崖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被薄雪覆盖的平原,单调的灰白色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僵了。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小包袱,里面是几件同样破旧的换洗衣物,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裹着的、散发着微弱苦涩药味的根茎——那是石坤队长临走时塞给他的,说是能暂时压制母亲手臂上那阴毒的侵蚀,让他去看母亲的时候熬成药,不要交给疗养院,他们会私吞。包袱上还残留着青石镇灶膛的烟火气和泥土的腥味,在这冰冷、带着机油和陌生灵能气息的车厢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固执地提醒着他来时的路。
父亲和母亲被石坤安排的人手送去了灵枢局在附近大城设立的疗养所。临别时,母亲周秀敏强撑着清醒,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凌澈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苍白没有意思血色的脸上是深深的忧虑和不舍:“小澈……听老师的话……好好学……活、活下去……” 父亲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漫过凌澈的心头,几乎要将他溺毙。活下去?在这陌生的、看起来如此冰冷而巨大的地方我能撑到几时?
“苍蓝异能学院。”石坤低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打破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座位空间,身上的岩石铠甲虚影已经收敛,但那股沉稳如山岳的气息依旧存在。他看着凌澈空洞的眼神,声音放缓了些:“别想太多。到了那儿,先安顿下来,学院里有的是办法治好你爹娘。你这能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澈身上,似乎想再次捕捉那若隐若现的狐尾,“很特别。感知敏锐,反应快,是块好料子。但在苍蓝,光有料子不够。”
凌澈茫然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苍蓝不是慈善机构。”石坤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直白,“那里汇聚着整个东部行省最顶尖的世家子弟、军方推荐的天才、还有像你一样走了大运或者大霉的平民。等级森严,竞争激烈。你的‘能’,初期表现……嗯,主要是辅助性,虽然很特别,但还不够强,评级不会高。”他毫不避讳地点出凌澈最深的隐忧,“而且像你这种插班生,平民出生的插班生,只会被分到灰岩分院,资源最差,课业最重,想出头,难。但难,不代表没路。”
他盯着凌澈的眼睛,那双经历过剧变、还带着少年稚气却已染上风霜的眼睛:“记住,学院里没人会同情你的遭遇。想活下去,想治好你的父母,想以后有能力找蚀灵会讨债,就得靠你自己争!把你的异能练到极致!把你的能力变成真正的武器!否则,你只会是苍蓝角落里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哪天被人碾死了都没人知道。”
“争……”凌澈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味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石坤的话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内心的惶惑和软弱。是啊,同情换不来父母的药,眼泪挡不住蚀灵会的刀。他必须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轨道车的速度开始明显减缓。窗外单调的雪原景象被打破,一片巨大的、被某种无形力场笼罩的区域出现在视野尽头。力场光幕呈现出淡淡的苍蓝色,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在冬日的阳光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晕。光幕之内,景象截然不同:巍峨的、融合了古老石质结构与奇异金属光泽的建筑群依山而建,飞檐斗拱间闪烁着灵能符文的光芒;巨大的浮空平台缓缓移动,上面有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在练习或对战,各色灵体虚影——燃烧的巨拳、缠绕的藤蔓、疾驰的猎豹光影——在平台上空明灭不定;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片即使在寒冬也郁郁葱葱、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巨大植物园。
冰冷与生机,古老与未来,力量与秩序……这一切都浓缩在那片苍蓝的光幕之内。
这就是苍蓝异能学院?一个与青石镇、与他过往十六年人生完全割裂的世界。凌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陌生和渺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