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回头的雨

雨是从凌晨开始下的，带着入秋的凉，敲在出租屋老旧的窗玻璃上，嗒嗒地响。

陈砚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伸手去够被子，指尖却先碰到了枕边一部屏幕暗着的手机。他没睁眼，摸索着按亮——凌晨三点十七分，没有新消息，通话记录停留在三天前，一个没备注名字的号码，通话时长四十七秒。

他盯着那串号码看了几秒，眼尾慢慢泛酸。

其实不用备注也记得。五年前在大学宿舍，林深趴在他对面的书桌前，拿他的手机输自己号码，输完抬头笑，眼尾有颗很淡的痣，说：“存上，以后找不到我，打这个，二十四小时开机。”

那时候林深的声音还带着点少年气的清透，不像后来，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线，勒得人喉咙发紧。

陈砚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洗得有些发白，还残留着点廉价洗衣液的味道，不是林深喜欢的柑橘香。他想起最后一次见林深，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在高铁站的进站口。林深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站在雨棚下，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着他，没说话。

他那时候攥着手机，手指都快嵌进壳子里，想问“你非要走吗”，想问“我们还能再见吗”，最后只挤出一句：“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林深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才低声说：“你也是。”

然后检票口开始广播，林深转身，一步没回头。雨水打在他的背影上，把黑色的衣料洇得更深，像一块慢慢沉进水里的石头。

陈砚直到现在都记得那天雨的温度，凉得像林深最后看他的眼神。

手机屏幕又暗下去了，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他突然很想抽烟，摸了摸床头柜，却想起自己早就戒了——林深不喜欢烟味，以前总说他抽烟时像只没精打采的猫，非要把烟抢过去摁灭，再塞颗薄荷糖到他嘴里。

薄荷糖的清凉感仿佛还留在舌尖，陈砚闭着眼，喉结滚了滚。

如果可以再见你一次。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带着雨的湿意，轻轻撞在心上。

他甚至不敢去想“见了之后要做什么”，只是单纯地、贪心地盘算着——哪怕就看一眼，看他现在头发长了还是短了，看他眼尾的痣还在不在，看他……过得好不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陈砚拿起手机，手指悬在那串熟悉的号码上方，停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按下去。

他怕，怕接通后那端是陌生的声音，怕听到“你是谁”，更怕……连这串号码，都已经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