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

“暮停！”艾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身影如风般向暮停奔去。

她那青苔色调的眼眸映出艾雏与锈夏的倒影，视线却落在了艾雏那橘黄毛发沾染的暗红色血渍上：“小艾，你这又是被谁欺负了？”她的嗓音轻柔，却带着些许担忧。

艾雏那余晖色的眼眸里夹杂着些许的忧郁，身上的痛感在暮停温和的询问中稍稍缓和了些许，却只是简短地轻声答道：“没有什么。”

暮停的心微微一沉，无奈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以后被欺负了跟我说好吗？”

“不用了，我没事的。”艾雏轻声说道，她不愿让暮停受到牵连。

“她是？”暮停的目光好奇地停留在艾雏身边的锈夏身上。

“我是艾雏的朋友——锈夏。”锈夏替艾雏答道，她那银白色长毛在微风中摇曳浮动，湖蓝透亮的眼眸盈着淡淡的笑意，灰黑如羽翼般的长尾轻轻一摆，便绕过了艾雏的身侧。

“锈夏……”暮停低声喃喃，将她的名字轻声重复，接着对锈夏轻声笑道：“认识一下？我是暮停，也是艾雏的朋友，我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啦。”

“好呀。”锈夏轻笑，接着问道，“你们知道蓝调湖吗？”

“不知道。”艾雏摇头，眼眸中流露出疑惑，“蓝调湖是什么？”

锈夏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下来，神秘地向她们介绍道：“据说，只要在满月夜来到蓝调湖，并喝下一些湖水，便能见到自己的前世。”

“我们今夜去么？”暮停听完后，眼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好。”锈夏随即答应了下来，“今晚我带你们去。”

余晖洒下，三只猫踩着满地泛黄的碎叶前行。枯叶在脚掌下发出细微的声响。暮停正与锈夏交谈着，而艾雏只是沉默地跟在后头。

她似乎不知道该同她们谈些什么。

她像在森林中蒸发了一般，透明，孤僻，不合群，充满防备的外壳将潮湿的、敏感的灵魂包裹。

她似乎天生就那样不善言辞，像块冷硬石头，却又渴望融入周围的朋友们。

“暮停。”她开口想说什么，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微弱的像是地上枯叶发出的动静。

可是暮停只是回头瞥了她一眼，随即继续与锈夏聊得热火朝天，仿佛自己是空气。

艾雏抿紧了嘴，又像蜗牛般刚探出一点、黏腻的灵魂又迅速缩回了不堪一击的外壳中。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当自己的朋友遇到锈夏后，自己总会自然而然地被他们抛下。

其他猫忽视自己，她都觉得不痛不痒，这样的情景如被安排好的剧本般，她早已接受。

毕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僵硬而笨拙，而与锈夏赢得所有猫的喜爱却如同呼吸般简单。

或许早已习以为常了不被重视。久而久之，伤口结痂变得麻木，直至感知不到疼痛，可心里仍有未消解的不甘。

可是，这次眼前的猫是暮停。

苦涩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蔓延至全身，那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丑陋不堪的酸意钻入神经，仿佛正有毒蛇缠绕着艾雏的身体，直到她再次窒息。

她苦苦几番挣扎，试图挣脱那条难缠的毒蛇，她拼命地掩饰，压抑，害怕这发霉的想法暴露在日光下。

暮停与锈夏并肩前行，她们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她却怎么都追不上，如水中倒影，轻轻触碰便碎作点点星光。

这熟悉的场景就在她的一生中循环，重复上演了无数次，再带着她的灵魂一点点拖向黑暗。

她想摧毁些什么，把所有完整的枯叶踩得粉碎，或者折磨一只猎物至死，以满足自己终于尝到掠夺的快感。

她更多选择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言行总会在不经意间模仿锈夏，而那些拙劣的学习的技巧会让她赢得那些猫的些许好感，不过很快便在之后的相处中，将自己恶劣的本质暴露无遗，接着过往所有的努力讨好全部白费，让她再次被排挤，被淘汰。

她这么消极地想着，接着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恶心至极。为什么又一个朋友这么轻易地将我推开。直到暮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艾雏？蓝调湖到了。”暮停突然回头，欢快地冲她笑道。

“嗯！”艾雏闻声一下子便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她尽力热烈地回应暮停，笑着奔向他们，充满好奇地环顾四周“哇，原来蓝调湖这么小吗？”

“我也没有想到，这里真的能看到前世吗？”

森林的夜风裹挟着草叶与泥土的湿润气息，轻轻掠过湖面。艾雏垂下头，目光落在那片暗蓝的水面上，一抹饱满的银白色块在水中铺展开来，与斑驳漆黑的树影交织、融为一体。

三只猫蹲伏在湖边，伸出舌触碰冰冷的水面，激起浅浅涟漪。

她们有些期待地望向湖面，然而倒影始终如一。

“什么都没有，”暮停盯着平静的湖面，语气中透出一丝失望，“看来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然而，艾雏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倒影上，发现那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竟无风荡漾起来，她的脸也在阵阵细密的波纹中逐渐模糊，只留下了朦胧的黄白色块。随后又一点点变得清晰，她的心脏也随之剧烈颤动起来。

倒映在湖中的猫影清晣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全身覆着飘逸的浅褐色长毛，身上的斑纹呈深棕色，乎比自己多了几分锐利与强势，少了些许怯懦，却拥有同样橘黄色的眼眸，眼底与自己一样，都带着几分忧郁。

锈夏敏锐地觉察到了伏在湖边的艾雏神情的微妙变化，她快步靠近湖边，低头看了眼湖水，随即说道：“传说是真的，艾雏看到了前世的倒影。”

暮停闻言微微一怔，接着急忙跑到湖边，忍不住疑惑问道：“为什么我没有？”

“可能因为你是第一世。”锈夏回答道，“我也是。”

艾雏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试图努力去记住水中猫影的模样，而那影子却如烟雾般逐渐消散，最终，湖面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像她。”锈夏凝视着湖面，低声喃喃道自语。

“谁？”艾雏声音轻颤，她似乎迫切地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