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雨夜。深秋的雨,来得毫无征兆,又冷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宿舍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急不可耐的手在敲打。你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坐在书桌前翻看夏以昼“淘汰”给你的一台旧单反相机——他说他换了新的,这台给你学摄影玩。
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人,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手指无意识地捻动颈间的项链,指尖缠绕着细链,轻轻一带。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
你低头,心猛地一沉。那枚光滑温润的苹果坠子,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像一道丑陋的黑色疤痕,横亘在金属表面上。你愣住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坠子……是空心的?
鬼使神差地,你捏住裂开的两半,指尖用力,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紧张。
“咔。”
裂痕扩大,坠子在你掌心彻底分成了两半。
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暴露出的不是实心的银,也不是什么填充物。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精密、泛着冷硬无机质光泽的复杂结构。细密的电路板,米粒大小的黑色元件,还有一颗针尖般、几乎看不见的红色指示灯,在宿舍惨白的灯光下,幽幽地、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
定位器。
这个词像一道裹挟着冰碴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你的天灵盖。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被无限放大,又似乎被彻底隔绝,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微弱的、缓慢的、如同鬼魅呼吸般的红色闪光,一下,又一下,冰冷地灼烧着你的视网膜。
嗡鸣声在耳道里疯狂鼓噪。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你死死盯着掌心那裂开的苹果,里面那个冰冷的异物,像一个恶毒的嘲笑。
夏以昼……阳光?守护?苹果?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你猛地捂住嘴,冲到洗手池边干呕起来,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手腕,却带不走那蚀骨的寒意。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械音,在死寂的宿舍里突兀地响起,像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你的呼吸。
你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声音……来自书桌。来自那台夏以昼“淘汰”给你的旧相机。它就安静地躺在你的笔记本旁边,黑色的机身像一只蛰伏的兽。
刚才……是你碰到它了吗?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令人窒息的腥气,蛮横地挤进你混乱的脑海。它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勒得你喘不过气。那台相机……那台他“好心”借给你的相机。
你几乎是扑到书桌前,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才勉强抠开相机侧面存储卡槽的盖子。指甲划过冰冷的金属边缘,带起一阵刺痛。指尖捏住那张小小的SD卡,用力拔出。
冰冷,坚硬,小小的金属片,此刻却重逾千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你的掌心。
宿舍的台式电脑屏幕幽幽亮起,映着你惨白如纸的脸。你把SD卡插进读卡器,连接电脑。硬盘读取的指示灯闪烁起来,发出细微的、持续的嗡鸣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像某种倒计时的读秒。
文件夹打开。里面塞满了照片文件,密密麻麻,按照日期排列得整整齐齐。
日期……全是最近的。从你拿到这台相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