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光晕褪去时,腥咸的风裹挟着砂砾扑在脸上。林墨下意识将李玄往身后带了半步,抬眼望去,天边是烧得通红的晚霞,脚下踩着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沃土,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沙砾,每一粒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师尊,这是……”李玄的声音里带着怯意,少年望着远处盘旋的黑影——那是些长着骨翼的怪鸟,喙爪锋利如刀,正用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林墨指尖灵力微动,筑基期的威压悄然散开。那些怪鸟似是察觉到威胁,唳叫着冲上云霄,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像钝刀割着铁皮。他这才松了口气,储物袋里的短刀已滑至掌心,这是他在青云宗养成的习惯——陌生之地,先防三分。
“玄黄界。”林墨低头看了眼脚边沙砾,入手冰凉,仔细瞧去,竟能看到极细微的符文在其中流转,“看来比青云宗所在的小世界,要复杂得多。”
李玄紧紧攥着师尊的衣袖,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铁皮豹爪短刀。少年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强撑着挺直脊背:“弟子不怕。”他想起林墨教他的第一课——修仙路上,怕字最是无用,唯有握紧手中剑,方能护得住身前事。
两人沿着沙砾铺就的荒原往前走,越往深处,空气越发凝滞。黑色沙砾渐渐被青灰色岩石取代,岩壁上刻着模糊的图腾,似人似兽,眼眶处的凹陷里积着厚厚的尘埃,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过往生灵。
“师尊你看。”李玄忽然指向一处岩壁,那里的尘埃被人拂去,露出半行古朴的字迹——“玄黄三年,余携徒避祸于此,雷灵异动,恐是劫数将至”。字迹力透石背,笔锋间带着一股雷霆万钧的气势,最后那个“劫”字,竟像是用真雷灼刻而成,至今仍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林墨心中一动,指尖抚过那行字。灵力探入的瞬间,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一个身着玄衣的修士,正指点着弟子引动天雷,那弟子眉眼间的桀骜,竟与李玄有三分相似。
“这字……”李玄也凑了过来,少年的指尖刚触到“雷灵异动”四字,体内的雷灵根忽然躁动起来,仿佛与那字迹产生了共鸣,“师尊,我感觉它在叫我。”
林墨按住他的手,沉声说:“这应该是前人留下的印记。玄黄界的时间流速与我们之前的世界不同,‘玄黄三年’说不定已是千百年前。”他望着那半行字,忽然想起青云宗藏经阁里的残卷,说玄黄界曾有过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无数修士为护宗门而死,难道与这“雷灵异动”有关?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女,背着个竹篓慌慌张张地跑来,看到林墨二人时吓了一跳,手里的药锄“哐当”掉在地上。
“你们是……外来的修士?”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沾着泥污,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快躲起来!黑风盗要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嚣张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三个骑着骨狼的修士疾驰而至,为首那人脸上带着刀疤,手里把玩着一条锁链,锁链上还挂着几枚修士的头骨,看着便令人发怵。
“小丫头,跑什么?”刀疤脸勒住骨狼,三角眼在林墨和李玄身上扫来扫去,“这两个生面孔,是哪来的肥羊?”
少女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挡在林墨二人身前:“他们是我请来的医师,不是……”
“医师?”刀疤脸嗤笑一声,锁链猛地甩出,直取少女后心,“这鬼地方哪来的医师?骗谁呢!”
林墨眼神一冷,筑基期的灵力骤然爆发。他没拔剑,只是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灵力撞在锁链上。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那根能勒断精铁的锁链竟被震得寸寸断裂,碎片溅落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刀疤脸脸色骤变,蹬地后退两步:“筑基期?!”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慌了神,骨狼焦躁地刨着蹄子,显然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滚。”林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不想刚来就惹麻烦,但也绝不会看着旁人在自己面前逞凶。
刀疤脸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少女一眼,带着手下仓皇逃窜。直到那些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少女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多、多谢仙长救命。”
“不必。”林墨扶起她,“这里为何会有盗匪?黑风盗很猖獗?”
少女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前几年还好,自从三年前‘陨仙渊’那边裂开个口子,时不时有魔气溢出来,好多修士都疯了,黑风盗就是那时兴起的。我们这些没背景的散修,只能躲在石缝里讨生活。”她指了指竹篓里的草药,“这是‘醒神草’,能防些魔气侵蚀,可惜太少了……”
李玄听得心头火起,攥着短刀的手更紧了:“就没人管管吗?大宗门呢?”
少女苦笑一声:“大宗门?玄黄界的七大宗门,三年前在陨仙渊打了一架,据说死伤惨重,现在自顾不暇,哪还管我们这些小喽啰。”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残缺的玉佩,“对了,仙长若是要去有人烟的地方,拿着这个去‘石河镇’,找姓赵的铁匠,他会收留你们的。”
玉佩是用玄铁打造的,上面刻着个“赵”字,边缘处有明显的磕碰痕迹,想来是被主人贴身带了很久。
林墨接过玉佩,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多谢。”
少女摇摇头,背起竹篓就要走,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岩壁上的字迹,低声说:“听说很多年前,有位雷灵根的仙长,就是在这附近引动了九天惊雷,把当时为祸一方的血魔给劈死了。可惜啊,那位仙长也力竭坐化了……”
李玄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少女被他吓了一跳,点点头跑远了。
林墨望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岩石后,才转头看向李玄。少年正盯着岩壁上的字迹出神,小脸上满是向往,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那个“雷”字。
“想什么呢?”林墨拍了拍他的头。
李玄回过神,脸颊微红:“弟子在想,那位仙长一定很厉害。”
“你也可以。”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雷灵根的霸道,本就该用于护佑,而非杀戮。”他想起在青云宗时,李玄第一次用雷灵力劈死偷袭的妖兽,吓得手抖了半天,却还是坚持要亲手埋葬那妖兽的幼崽——这孩子的心性,比他见过的许多修士都要纯粹。
两人顺着少女指的方向往前走,黑色沙砾渐渐被青石板取代。远远地能看到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屋,炊烟在石缝间袅袅升起,倒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刚走到镇口,就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壮汉,正抡着锤子打铁。火光映在他古铜色的胳膊上,汗珠滚落,砸在烧红的铁块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请问,是赵铁匠吗?”林墨走上前。
壮汉停下锤子,转过头来。他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皱纹,左眼处有一道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却丝毫不显狰狞,反而透着股硬朗。看到林墨手里的玉佩,他愣了一下,放下锤子:“你们是……”
“一位姑娘让我们来的。”林墨将玉佩递过去。
赵铁匠接过玉佩,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忽然叹了口气:“是小雅那丫头吧?这孩子,总爱多管闲事。”他把玉佩还给林墨,“进来吧,外面风大。”
铁匠铺里弥漫着铁锈和炭火的味道,角落里堆着些打好的农具,墙上挂着几把造型古朴的剑,剑鞘上没有任何装饰,却隐隐有灵力波动,显然不是凡品。
“外来的修士?”赵铁匠给他们倒了两碗水,粗瓷碗边缘有些豁口,“玄黄界不太平,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
林墨没隐瞒,简略说了自己是从其他界域来的。
赵铁匠闻言,眼睛亮了一下:“界域穿梭?那可是传说中的本事。”他喝了口水道,“说起来,三年前陨仙渊出事那天,也有人看到过类似的光晕。”
林墨心中一动:“哦?是什么人?”
“不清楚。”赵铁匠摇摇头,“那天太乱了,血魔从裂口里涌出来,七大宗门的人杀红了眼,谁还顾得上别的。不过听说,最后是个穿着青衫的修士,用一把能引动混沌之力的剑,暂时封住了裂口。”他顿了顿,看向李玄,“这孩子是雷灵根?”
李玄点点头,有些拘谨地攥着衣角。
赵铁匠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好得很。我们这石河镇,好久没见过雷灵根的娃娃了。”他忽然起身,从里屋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我年轻时,从一位雷灵根修士那里讨来的《引雷手札》,你们或许用得上。”
册子的封皮已经磨破,上面用朱砂画着一道简单的雷纹,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倒不像是出自修士之手:“雷者,天地正气也。引之需心净,控之需意坚,用之需念善……”
李玄捧着册子,眼睛都直了,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千年前那位修士落笔时的郑重。
林墨看着少年专注的模样,又看了眼赵铁匠。壮汉正低头擦拭着一把剑,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道疤痕在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
“赵兄认识那位雷灵根修士?”林墨忽然问。
赵铁匠手一顿,随即笑了笑:“算是吧。他曾在这里住过半年,教我打铁,也教我……如何守住本心。”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的陨仙渊方向,声音低沉下来,“可惜啊,好人不长命。”
夜幕降临时,赵铁匠给他们收拾了间石屋。李玄捧着《引雷手札》看得入迷,林墨则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的星辰。玄黄界的星空与青云宗不同,星辰排列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隐隐有雷鸣从星空中传来。
他想起系统开启界域穿梭时的提示,或许这玄黄界,才是他真正踏入大道的起点。而那些过往的传说,那些留下印记的修士,或许都在冥冥中指引着他的方向。
“师尊,你看这个!”李玄忽然跑出来,手里的册子翻开着,“这里说,雷灵根修炼到极致,能劈开界域壁垒!”
林墨接过册子,目光落在那段话上。字迹的主人似乎写到这里时很激动,墨痕都重了几分,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他忽然笑了,抬头看向星空:“或许吧。”
夜风穿过石屋的缝隙,带着远处陨仙渊的气息,隐约有魔气的腥甜,却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林墨知道,前路必然凶险,但身边有这个眼里藏着雷电的少年,有那些未曾谋面却留下传承的前辈,他的道,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陨仙渊,一道黑色的裂缝中,有猩红的眼睛悄然睁开,注视着石河镇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