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镇的晨雾裹着铁屑的味道漫进窗棂时，李玄已经在院中站了两个时辰。少年屏息凝神，按照《引雷手札》的图谱结印，指尖偶尔窜起几缕细碎的电光，落在青石板上，灼出针尖大的焦痕。
“意不沉，气就散。”林墨倚着门框，看着少年额角渗出的冷汗，“雷灵根如烈火，你越是急着引燃，它便越要灼你。”他想起青云宗后山那株总在雷雨天开花的“惊蛰草”，总要耐过三番寒雨，才能炸出满枝金蕊。
李玄闻言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势。掌心的灼痛感渐渐褪去，他望着石缝里被电焦的青苔，小声道：“那位前辈写‘引雷需心净’，可弟子一想到血魔，心就乱。”
林墨走到他身边，拾起一块沾着露水的石子：“你看这石头。”他屈指一弹，石子破空而去，精准撞在对面石屋的墙面上，弹落时竟嵌进半寸深的裂缝，“若它急着碎裂，反倒飞不了这么远。”
话音未落，铁匠铺传来“哐当”一声巨响。赵铁匠正将一块通红的玄铁按在冷水里，蒸汽腾起的瞬间，他忽然抬头望向陨仙渊的方向，眉头拧成个疙瘩：“不对劲。”
林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边的云层不知何时染成了暗紫色，像浸了血的棉絮。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魔气，此刻竟变得浓稠起来，钻进鼻腔时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是魔气潮汐。”赵铁匠扔下铁钳，快步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石板，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快进去！这波比前几次都凶！”
李玄刚要迈步，却被林墨拽住。少年顺着师尊的目光看去，只见镇口的石牌坊下，几个身影正踉跄着走来——是些衣衫褴褛的散修，他们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猩红，嘴角挂着涎水，指甲缝里凝着黑血。
“是被魔气侵了心脉的修士。”赵铁匠抄起墙角的铁砧，古铜色的胳膊青筋暴起，“你们先进地窖，我去叫醒其他人。”
“不必。”林墨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灵力流转，“筑基期修士的灵力能暂时压制魔气，我去看看。”他转头看向李玄，眼神沉得像淬了冰，“看好地窖入口，不许出来。”
少年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弟子跟您一起！”
“这不是赌气的时候。”林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在触到少年泛红的眼眶时软了半分，“忘了我教你的‘守’字诀？守住这里，就是帮我。”
李玄咬着唇点头，看着师尊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忽然想起《引雷手札》里的话：“护佑者，需知进退，明取舍。”他转身将石板盖好，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石面，仿佛这样就能给远处的人多添一分力气。
林墨刚走出十步，就被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拦住。那人原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此刻却状若疯魔，嘶吼着扑来，指甲化作乌黑的利爪。林墨侧身避开，指尖灵力凝成的长鞭顺势缠上对方手腕，灵力涌入的瞬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狂暴的魔气正在啃噬修士的经脉。
“还认得我吗？”林墨沉声问道，灵力刻意放缓了压制的速度。他记得这人，昨天还在赵铁匠铺前换过一把铁剑，那时眼里虽有疲惫，却藏着对安稳日子的期盼。
疯修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黑气淹没。他猛地挣脱灵力束缚，竟要引动自爆。林墨眼神一凛，灵力骤然收紧，硬生生将对方体内乱窜的魔气逼回丹田：“留你一命，好自为之。”
他转身继续前行，掌心却沾了些黑色的血渍。那血落在青石板上，竟像活物般蠕动着，留下蜿蜒的痕迹。
镇东头的石屋里传来呼救声。林墨推门而入时，正看到个老妪被两个魔化修士围在墙角。老妪怀里紧紧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婴孩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却奇异地让那两个修士动作一滞。
“以纯善之气冲魔气，倒是个法子。”林墨心中微动，灵力化作两道光盾，将魔化修士隔开。老妪趁机抱着婴孩躲到他身后，抖着声音道：“仙长，他们……他们昨天还帮我挑过水……”
林墨没说话，只是加快了灵力运转。光盾上泛起涟漪，将修士身上的魔气层层剥离。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时，那两个修士瘫坐在地，眼神茫然得像丢了魂，望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我做了什么？”
直到日头升至半空，暗紫色的云层渐渐褪去，林墨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铁匠铺。李玄听到脚步声就掀开了石板，看到师尊袖口的血迹时，眼圈瞬间红了：“师尊！”
“无妨。”林墨摆摆手，刚要迈步，却踉跄了一下。赵铁匠连忙扶住他，指尖触到他手臂时，眉头皱得更紧：“你引动灵力过度，又沾了魔气，得赶紧调息。”
三人刚走进石屋，就见桌上的那本《引雷手札》忽然自行翻开，停在画着雷纹图谱的一页。图谱上的朱砂纹路竟渗出淡淡的红光，与李玄体内的雷灵根产生了共鸣，少年胸前的衣襟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与图谱相似的浅痕。
“这是……”赵铁匠失声惊呼，粗糙的手指抚过书页上的纹路，“是‘惊蛰雷纹’！那位雷灵根仙长说过，此纹需遇大气运者方能显现，能引天地正气，辟一切邪祟！”
李玄低头看着胸前的浅痕，只觉得体内的雷灵力变得格外温顺，之前修炼时的滞涩感一扫而空。他忽然想起岩壁上的字迹，想起少女说的那位坐化的仙长，眼眶一热：“是前辈在帮我们吗？”
林墨望着那道雷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系统开启界域穿梭时的波动，想起赵铁匠说的青衫修士，想起那半行“雷灵异动”的字迹——这些看似散落的珠子，或许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一起。
“不是帮，是传承。”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就像这石河镇的人，昨天还在为生计奔波，今日就能为护着彼此拼上性命。”他看向赵铁匠，“赵兄，你说的那位雷灵根仙长，坐化前是不是留下过什么物件？”
赵铁匠沉默片刻，从里屋抱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纯净的雷灵力扑面而来，里面竟是半截断裂的雷纹令牌，令牌边缘刻着个“云”字。
“他说，若遇能引动惊蛰雷纹者，便将此物交予。”赵铁匠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还说，陨仙渊下镇压的不是血魔，是……”
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震天的巨响。三人冲出屋门，只见陨仙渊方向裂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黑色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魔爪，正朝着石河镇的方向抓来。
李玄下意识挡在林墨身前，胸前的惊蛰雷纹骤然亮起，与那半截令牌产生了共鸣。令牌上的雷纹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少年的指尖爬上他的手臂，在他掌心凝成一把闪烁着雷光的短刃。
“这是……引雷刃！”赵铁匠失声喊道，“那位仙长的本命法宝！”
林墨将李玄护在身后，筑基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他望着那只遮天蔽日的魔爪，忽然想起离开青云宗时，李玄攥着他衣袖的样子。那时少年说怕，此刻却握着雷刃，眼里没有半分惧色。
“师尊曾说，雷灵根该用于护佑。”李玄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轮到弟子护着您了。”
雷光与魔气碰撞的瞬间，林墨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画面：玄衣修士引动天雷时决绝的背影，石河镇的先民举着农具对抗魔物的呐喊，还有那个在陨仙渊前挥剑的青衫身影。原来所谓传承，从来不是物件的传递，而是一代又一代人，把“守”字刻进骨子里的倔强。
魔爪在雷光中寸寸消散，李玄却因灵力透支倒了下去。林墨接住少年软倒的身体，发现他胸前的雷纹正缓缓隐去，只留下淡淡的印记。远处的魔气裂缝似乎不甘地收缩了几分，却并未完全闭合，像一只蛰伏的眼，冷冷注视着这片土地。
“他没事，只是脱力了。”赵铁匠检查过李玄的情况后，松了口气，“惊蛰雷纹已与他气血相融，以后再遇魔气，便能自行护体。”
林墨望着陨仙渊的方向，指尖摩挲着那半截雷纹令牌。令牌上的“云”字被摩挲得发亮，不知藏着多少未说尽的故事。他忽然明白，玄黄界的劫数，从来不是三年前才开始的，而是从千百年前，就有人在用生命续写着抗争的篇章。
夜幕降临时，李玄还在昏睡。林墨坐在他床边，看着少年眉宇间尚未褪去的雷光，忽然想起系统许久没有动静。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系统的声音果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触发主线任务：补全惊蛰雷纹。任务要求：三个月内寻齐另外半截雷纹令牌，在陨仙渊前重铸引雷刃。任务奖励：雷灵根进化液，界域坐标图谱（残卷），系统储物袋扩容至二十立方米。失败惩罚：玄黄界魔气全面爆发，宿主将被强制传送离开。】
林墨握紧了拳头。强制传送？他看向床上的少年，看向窗外石河镇渐渐亮起的灯火，那里有赵铁匠抡锤的身影，有老妪哄婴孩的歌谣，有无数个平凡却倔强的生命。
“这一次，绝不后退。”他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少年的梦，却重得能在心底砸出坑来。
窗外的夜风里，似乎又传来了千年前的雷鸣，与少年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应和着某个古老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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