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积成一汪银水。胸前的雷纹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像有只温驯的小兽蜷在那里，与他的呼吸同频起伏。他撑起身子，看到桌案旁的林墨正对着那半截雷纹令牌出神，月光落在师尊鬓角，竟映出几缕极淡的白霜。
“师尊。”少年轻声唤道，喉咙有些发紧。他记得昏睡前那道撕裂天地的魔气爪痕，记得掌心雷刃炸开的刺眼光华，更记得倒下时师尊接住他的手臂，稳得像座不会倾塌的山。
林墨转过头，眼底的疲惫被月色柔化了几分：“醒了？试试运转灵力。”
李玄依言照做，引雷手札的图谱在脑海中流转。这一次，雷灵力不再像脱缰的野马，反而顺着经脉温顺游走，经过胸前雷纹时，竟有细碎的雷光从皮肤下透出来，在被褥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惊蛰雷纹能梳理你的灵力，”林墨将令牌推到他面前，“试着用灵力触碰它。”
少年指尖微颤，一缕雷灵力探向令牌。接触的刹那，令牌上的雷纹骤然亮起，与他胸前的印记产生共鸣。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青衫修士在陨仙渊边刻下符文，天雷劈落时他抬手接住，掌心雷纹与此刻自己胸前的印记如出一辙；玄衣人站在魔气翻涌的深渊前，手中长刃炸开的雷光比日月更盛；还有石河镇先民举着刻满雷纹的农具，在黑雾中呐喊着向前……
“啊！”李玄猛地按住太阳穴，那些画面太过汹涌，像是要将他的神识撕裂。
林墨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渡入一股温和的灵力：“收心！那些是雷纹承载的记忆碎片，不可强融。”
少年大口喘着气，额上渗出冷汗。他望着令牌上渐渐黯淡的纹路，声音带着后怕：“师尊，我好像看到了那位坐化的仙长……还有千年前对抗魔物的人。”
“雷纹不仅是法宝印记，更是传承的载体。”林墨拿起令牌，指尖拂过边缘的“云”字，“这令牌该是青云宗‘雷云阁’的信物，那位仙长恐怕与宗门渊源极深。”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块玉佩，玉佩上刻着青云宗的云纹，边缘同样有道细微的裂痕，“当年我离开宗门时，师父赠予的玉佩也无故出现裂痕，如今看来，或许并非偶然。”
李玄看着两块带裂痕的物件，忽然想起赵铁匠未说完的话：“赵大叔说，陨仙渊下镇压的不是血魔……”
话未说完，院外传来赵铁匠的脚步声。铁匠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个陶罐，罐口封着的红布还在微微起伏，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躁动。
“这是今日清理镇外魔气时，在老槐树下挖出来的。”赵铁匠将陶罐放在桌上，揭开红布的瞬间，一股比先前浓郁百倍的魔气涌了出来，却在触到雷纹令牌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缩回罐底。
罐底沉着块巴掌大的黑玉，玉上刻着扭曲的符文，仔细看去竟与雷纹是截然相反的纹路。更诡异的是，黑玉里似乎裹着缕青烟，正缓缓蠕动着，像是被困住的魂魄。
“这是‘锁魂玉’，能拘住魔物残魂。”林墨指尖灵力凝成探针，刺入黑玉三寸，“里面封着的不是完整魔物，而是被剥离的魔核碎片。”他忽然皱眉，“这符文……与青云宗禁术阁记载的‘蚀灵阵’有些相似。”
李玄凑近细看，黑玉上的符文让他莫名心悸，仿佛有无数怨毒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抚向胸前雷纹，那里的暖意陡然变盛，竟逼得罐中魔气再次退缩。
“雷纹能克制它。”赵铁匠看得清楚，忽然一拍大腿，“那位仙长坐化前，曾在陨仙渊边埋过不少东西！他说若有朝一日魔气破封，这些物件或许能派上用场！”
林墨眼神一动：“他埋东西的地方，可有什么标记？”
“有！”赵铁匠比划着，“就在渊边第三块刻着雷纹的巨石下，他当时还说，‘云来补阙，雷至归位’……”
“云来补阙，雷至归位……”林墨喃喃重复着，将令牌与玉佩并放在一起，两块物件的裂痕竟隐隐相合，“看来要去趟陨仙渊了。”
李玄心头一紧：“可是那里魔气……”
“正因魔气异动，才更该去查探。”林墨将锁魂玉收入怀中，“你雷纹初显，正好借此机会熟悉它的力量。”他看向窗外，月色已渐渐西斜，“明日天一亮就动身。”
第二日清晨，石河镇的雾气还未散尽，三人已来到陨仙渊边。崖边的风裹着刺骨的寒意，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深渊下翻涌的黑雾比昨日更浓，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底下挣扎。
“就是那块巨石。”赵铁匠指着不远处的青黑色岩石，石面上雷纹历经千年风雨，依旧清晰可辨，只是边缘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
李玄刚要上前，却被林墨拉住。师尊指着岩石根部：那里的泥土有翻动过的痕迹，苔藓也比别处稀疏，显然最近有人来过。
“小心。”林墨灵力散开，如蛛网般笼罩四周。他指尖微动，半截雷纹令牌悬浮而起，在巨石上方盘旋半周，石面上的雷纹忽然亮起，与令牌产生共鸣。
“轰隆——”
巨石竟自行向旁移开半尺，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边缘刻着与令牌相同的“云”字，只是多了道新鲜的剑痕，像是被人强行撬开时留下的。
“里面的东西被取走了。”赵铁匠的声音带着沮丧。他蹲下身，看着洞底残留的木屑，“这里原本该放着个木盒。”
林墨却盯着洞壁，那里有处极淡的血迹，呈暗红色，与寻常修士的血不同。他指尖蘸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瞬间皱起：“是‘蚀骨魔血’，修炼魔功者才会有这种血。”
李玄忽然指着洞口的剑痕：“师尊你看，这痕迹像是用‘青钢剑’划出来的，剑刃宽三分，弧度偏圆，镇上王二哥的剑就是这样……”他话说到一半顿住，王二哥昨日还帮着救治伤员，怎么会……
林墨却没说话，只是望向陨仙渊深处。黑雾翻涌得更厉害了，隐约有个巨大的影子在里面晃动。他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补全惊蛰雷纹”，想起那半截不知所踪的令牌——难道取走木盒的人，就是为了另外半截令牌？
“回去。”林墨当机立断，“石河镇可能还有隐患。”
三人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破空声。林墨反应极快，将李玄与赵铁匠护在身后，灵力凝成的光盾瞬间展开。
“铛！”
一柄青钢剑狠狠劈在光盾上，剑刃上缠绕着淡淡的黑气。持剑者正是王二哥，此刻他眼神冰冷，嘴角噙着诡异的笑，与昨日那个憨厚的汉子判若两人。
“林仙长，别来无恙。”王二哥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把雷纹令牌交出来，或许能留你们个全尸。”
李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王二哥，你……你被魔气侵体了？”
“侵体？”王二哥嗤笑一声，抬手抹过脸颊，皮肤下竟浮现出与锁魂玉上相同的扭曲符文，“我这是得到了魔主的恩赐！等拿到完整的雷纹令牌，打开陨仙渊的封印，我就能一步登天！”
林墨眼神一凛：“你取走了木盒里的东西？”
“是又如何？”王二哥舔了舔嘴唇，“那半截令牌现在就在陨仙渊底，很快就能与深渊下的‘本源魔气’相融，到时候……”他忽然怪笑起来，“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若不是李玄引动雷纹，我还找不到藏令牌的地方呢。”
李玄只觉得心口冰凉。原来昨日的魔气潮汐，或许根本就是个诱饵，目的就是引自己动用雷纹，好让对方顺藤摸瓜找到令牌的踪迹。
“痴心妄想。”林墨的声音冷得像崖边的风。他指尖雷纹令牌亮起，与李玄胸前的印记再次共鸣，“今日便让你看看，何为正道雷纹。”
雷光与魔气在崖边碰撞的瞬间，陨仙渊下忽然传来震天的咆哮。黑雾中伸出无数只漆黑的手臂，朝着崖边抓来，而王二哥的青钢剑上，黑气竟变得愈发浓郁，隐隐与深渊下的魔气相连。
林墨忽然明白，赵铁匠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陨仙渊下镇压的，或许根本不是某个魔物，而是能引动所有魔气的本源！而雷纹令牌，就是封印它的关键。
“李玄，守住心神！”林墨的声音穿透雷鸣，“用引雷手札的心法，将雷纹之力渡给我！”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按照心法运转灵力。胸前的雷纹骤然亮起，如同一轮小小的烈日，将他的灵力提纯、淬炼，化作一道纯粹的雷光，汇入林墨掌心的令牌中。
当两道雷光相融的刹那，半截雷纹令牌上竟浮现出另外半截的虚影。林墨望着那虚影，忽然想起系统储物袋里的界域坐标图谱——图谱的残卷上，似乎也有相似的纹路。
原来所谓的补全雷纹，从来都不只是找到另外半截令牌那么简单。
魔气翻涌中，林墨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眼中闪过决绝。他知道，这场始于石河镇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藏在深渊下的秘密，以及千年前未完的传承，终将在雷光与魔气的碰撞中，露出真正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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