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城市艺术区的“先锋戏剧工坊”冬令营里,气氛与海边和科技馆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实验性和挑战性。
排练厅里,灯光聚焦。林一禾穿着简单的练功服,站在场地中央,额角挂着汗珠。她对面站着的是本次冬令营的主导师——一位以严格和犀利著称的戏剧界大咖,周导。
“停!”周导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林一禾!你的‘恐惧’呢?!我要看到的是被黑暗吞噬的绝望,不是小姑娘被虫子吓到的表情!再来!想象你脚下是万丈深渊!退一步就粉身碎骨!”
林一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情绪。她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代入剧本中那个被困在废弃灯塔、濒临崩溃的女孩角色。她再次表演那段独白,声音颤抖,身体紧绷。
“不够!你的身体语言太僵硬!恐惧不是让你站军姿!是让你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战栗!是失控的边缘!”周导毫不留情地打断,“眼泪呢?你的眼泪是装饰品吗?流出来!让观众看到你的绝望在灼烧你的灵魂!”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林一禾肩头。她感到一阵委屈和挫败,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它掉下来,重新调整状态,带着哽咽再次尝试。
排练厅外,安时锦刚结束隔壁舞蹈室的一节高强度现代舞训练课,用毛巾擦着汗走出来透气。她恰好看到林一禾红着眼睛、倔强地一遍遍重复那段独白的样子。她没有立刻进去打扰,只是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
休息间隙,林一禾垂头丧气地走出排练厅,看到安时锦,像看到亲人一样,委屈地扁了扁嘴:“时锦姐……”
“被周导‘修理’了?”安时锦递给她一瓶水,语气温和。
林一禾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他说我演得假……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演不好……”
“周导的风格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安时锦拉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他骂得越狠,说明他越觉得你有潜力,值得打磨。你看他骂过隔壁组那个完全不开窍的吗?”
林一禾一愣。
“恐惧……确实很难演。”安时锦想了想,分享着自己的经验,“舞蹈里表达情绪,有时候需要借助身体极致的延展或收缩。演戏可能也类似?或许你可以试试,不要只想着‘演’恐惧,而是去‘成为’那个被恐惧吞噬的人。想象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你的骨头在发冷,你的呼吸被扼住……让身体的本能反应带动情绪,而不是用情绪去指挥身体。”
她说着,做了一个简单的、身体蜷缩到极致、双手护头、眼神涣散充满惊惧的舞蹈动作,瞬间传递出强烈的恐惧感。林一禾看得呆了。
“还有,”安时锦补充道,“周导要的‘失控’,不是真的崩溃大哭,而是在崩溃边缘那种摇摇欲坠的临界感。就像我跳那段表现‘挣扎’的舞,力量爆发到顶点时反而需要一瞬间的凝滞,让观众屏住呼吸。”
林一禾若有所思。下午的排练,她尝试着用安时锦的方法,不再刻意去“演”,而是让自己更深地沉入角色,用身体去感受那份窒息般的恐惧。虽然依旧被周导挑刺,但当她看到周导眼中一闪而过的、几不可查的赞许时,她知道,自己摸到了一点门道。这戏剧工坊的洗礼,如同淬火的利刃,痛苦,却让她在专业道路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