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之沙（五）

两人沉默地站在恢复死寂的观星台上。

一个调动星辰之力疗伤，一个默默接受。

窗外，无尽的星辰依旧在缓慢运行，指向那个似乎不可改变的终局。

但某些东西，已经在这场共同的冒险和牺牲中，悄然改变了。

星空之下，时间与暗物质之间，架起了一座无由危险与守护构筑的桥梁。

黎灰看着时希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苍白的脸颊，那双总是倒映着星辰湮灭的灰色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印入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而时希在疗伤的间隙，脑海中回响着的，不再是单纯的灰色预言，还有那只及时扶住她冰稳定的手。

真相的代价沉重。但窥探真相的路上，似乎不再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前行。

那令人窒息的“灰”与“暗”中，似乎也有属于“同伴”的暖色，尽管这暖色，是由伤痛和牺牲换来的。

撕裂的空间孔洞被强行抹平，那令人窒息的灰败气息和疯狂低语却仿佛仍萦绕在星辰塔顶，无声地侵蚀着此地的绝对沉寂。

更具体的创伤，则体现在时希苍白的脸色和紊乱的气息上。

黎灰扶着她，指尖凝聚的暗物质星辉小心翼翼地注入她的眉心。

那力量冰冷又纯净，与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带着星辰固有的疏离感，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稳定秩序的韵律。

这与他刚刚窥见的那片混乱贪婪的“灰烬之海”截然不同。

时希闭目凝神，引导着这股外来的星辰之力。

黎灰的力量则像一张冰冷而坚韧的网，缓缓收拢，抚平那些躁动的时间沙砾，修复着因沙漏爆碎而受损的本源。

过程缓慢而细致，需要极致的控制力。

黎灰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比他推演最复杂的星象还要耗费心神。

因为他必须将毁灭属性极强的暗物质能量转化为最温和的疗愈形态，避免对时希脆弱的时间本源造成二次伤害。

时间一点点流逝。

观星台内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星辉流淌时发出的、如同遥远星系低语般的细微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时希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股钻心的剧痛已经平息，虽然力量依旧空虚，但灵魂的震荡和本源的裂痕已被暂时稳定下来。

她发现自己仍靠着黎灰的手臂才能站稳，而他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感觉如何？”黎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平淡，但是往常低沉了几分。

“好多了……谢谢。”

时希轻声回应，尝试着自己站直身体。

黎灰适时地松开了手。

“你的力量很特别，”时希试图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沉默，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和时间之力的流动很不同。”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体内残留属于他的星辰之力。

“暗物质是宇宙的基石，星辰是秩序的显化。稳定是其本性。”

黎灰收回目光，转向窗外无尽的星空，侧脸线条冷硬。

“倒是你的时间之力……变化无端，难以捉摸。方才那种燃烧本源的方式，以后不要再用了。”

最后一句，带着命令口吻，虽然动机是好的，但听起来依旧有些生硬。

时希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疲惫却真实的弧度。

“情况危急，别无他法。而且，看来效果不错，不是吗？我们拿到了关键信息。”

她指的是黎灰窥探到的通道结构和能量频率。

提到这个，黎灰的神色重新变得凝重。

他摊开手掌，被强行剥离并封印起来的灰败能量在他掌心浮现，如同一条垂死的灰色小蛇，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湮灭气息。

“通道结构复杂，并非稳定存在，而是利用时空本身的脆弱点临时构筑。能量频率与已知的任何力量体系都不同，充满了贪婪和腐朽的本质。”

他指尖轻点，周围的星尘再次汇聚，根据他神识记录的信息，开始构建一个复杂不断变化重组的立体模型，正是那种临时通道的结构推演图。

“它们的窃取很有规律，目标似乎是……生命能量与元素本源。转化效率高得可怕。”

时希看着那不断变化的模型和那条垂死挣扎的灰色能量，春日般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暖意也彻底被凝重取代。

“生命与元素的本源……那是构成世界的基础。它们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干世界的根基。”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毁灭更加令人心寒。

这意味着敌人并非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而是要彻底的枯萎。

敌人要取代现在的制度，成为世界的主宰。

“根据频率波动和通道残余分析，下一次……”黎灰的瞳孔中再次浮现出无数流转的星芒，进行着高速计算。

“很可能发生在浮云巅附近的自然能量节点。时间……大约在三十六个时辰之后。”

浮云巅……

那里是仙境自然能量最充沛最纯净的区域之一，连接着许多弱小精灵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