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镜子被擦得锃亮,吴宣仪站在镜前,手里捏着台词本,指尖把“小姐,您别丢下奴婢”这句话戳得皱巴巴的。陈德容刚卸完旗袍上的盘扣,看见她对着镜子挤眼睛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练哭戏呢?”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爽肤水递给她,“别揉眼睛,等会儿化妆师又该说你眼妆花了。”
吴宣仪接过水拍了拍脸,气鼓鼓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什么你说的方法我用不上啊?我都想了十遍奶茶店关门,眼眶还是干巴巴的,像块晒硬的面包。”
“哪有这么快的。”陈德容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点冰凉的水汽,“我当年拍第一场哭戏,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喊了八遍‘卡’,最后是被副导演骂哭的。”
“真的?”吴宣仪惊讶地睁大眼睛,“德容姐你也会被骂哭啊?”在她心里,陈德容永远是从容淡定的样子,很难想象她红着眼眶的模样。
“怎么不会?”陈德容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那时候我才十七岁,拍《梅花烙》,哭戏一直不到位,琼瑶阿姨在现场盯着,我紧张得连台词都忘光了,最后是她走过来抱着我说‘别怕,把我当你姐姐’,眼泪才突然掉下来。”
吴宣仪听得入了神,手里的台词本不知不觉松了劲。“那我……”她犹豫着开口,“能把你当姐姐吗?”
陈德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尾的弧度温柔得像月牙:“当然可以啊,傻丫头。”她转身搬了把椅子坐在吴宣仪对面,“来,看着我。想想刚才那场戏——你的小姐要被送去国外,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走了,你就成了没人要的丫鬟,心里是不是又慌又怕?”
吴宣仪盯着陈德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像盛着水,让她莫名想起剧本里小姐临走前的眼神。“会怕……”她小声说,“怕再也见不到她,怕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连喝奶茶都没人跟我分芒果粒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陈德容的声音放轻了,像在说悄悄话,“你看我的眼睛,就当我是要走的小姐,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吴宣仪的喉咙突然有点发紧,看着陈德容眼里的温柔,鼻尖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小姐……”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点哽咽,“您别走好不好?奴婢会给您煮茉莉花茶,会帮您打理花园里的花,您走了……谁陪我说话啊?”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台词本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她自己都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不用硬挤,眼泪就这么自然地流了下来。
“很好。”陈德容递过纸巾,声音里带着笑意,“就是这样,带着点委屈,又有点舍不得,比刚才挤眉弄眼好多了。”
吴宣仪擦着眼泪,又羞又喜:“真的吗?我刚才是不是很傻?”
“不傻,很真实。”陈德容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泛红的眼皮,“你看,其实你心里是有感觉的,只是太紧张,把自己困住了。”
正说着,副导演敲门进来:“德容姐,宣仪,准备拍哭戏那场了。”
吴宣仪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台词本:“我准备好了!”
走到片场时,夕阳正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德容穿着精致的洋装,站在行李箱旁,转身看她的瞬间,眼里的不舍恰到好处。
“开始!”
吴宣仪看着她,上午在镜子前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小姐!”她跑过去抓住陈德容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您真的要走吗?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
陈德容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点颤抖:“傻丫头,跟你没关系,是家里的安排……”
“那我跟您一起走!”吴宣仪的眼泪掉得更凶,“我什么都会做,我可以给您洗衣服、做饭,您别丢下我……”
“咔!完美!”导演的声音带着兴奋,“宣仪这次状态太好了!情绪特别到位!”
吴宣仪还没回过神,陈德容已经递来纸巾,笑着在她耳边说:“很棒,比镜子前那次还好。”
“是德容姐教得好。”吴宣仪红着脸低下头,手心里还残留着陈德容刚才握过的温度。
收工的时候,陈德容果然提着袋芒果糯米糍过来,糯米皮上还沾着椰蓉。“奖励你的。”她把袋子递过去,“刚买的,还带着点温乎气。”
吴宣仪拿起一个塞进嘴里,甜糯的芒果馅在舌尖化开,比上次的杨枝甘露还要甜。“德容姐,”她含着糯米糍说,“明天那场淋雨的戏,你能再教我吗?我怕我演不出那种冷得发抖的感觉。”
“你呀,还真是把我当老师了。”陈德容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过……可以。但明天要穿厚点,别真冻感冒了,我可不想对着个打喷嚏的丫鬟说台词。”
“知道啦!”吴宣仪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月光透过化妆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手里的糯米糍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吴宣仪看着陈德容嘴角沾的椰蓉,突然觉得,这个有点难的民国戏,好像因为有了身边这个人,变得越来越甜了。
就像这芒果糯米糍,软糯糯的,甜到心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