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影归位
黎明前的钦天监废墟，比黑夜更黑。
最后一缕月光被乌云吞噬，只剩下沈青瓷手中那盏青铜灯盏，灯芯浸着尸油，燃起幽绿色的火苗。火光摇曳间，照出第八具尸体的轮廓——那是个身着钦天监官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仿佛只是沉睡。
"不对劲。"沈青瓷的银针悬在尸体眉心三寸，针尾系着的红绳无风自动，绷得笔直，"寻常赶尸术最多操控四肢，但这具尸体..."
她的指尖刚触到尸体颈侧，突然触电般缩回。那皮肤竟带着活人的温度！
萧寒衣的龙纹剑缓缓出鞘半寸，剑锋映出尸体微微起伏的胸口。更骇人的是天灵盖上那道刻痕——与星槎钥匙的纹路分毫不差，此刻正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在黑暗中如同融化的金箔。
"是锁魂术。"沈青瓷的声音绷紧，"有人用星辉吊住了他的三魂七魄，让肉身不腐不僵。"
话音未落，尸体的眼皮突然颤动。
"小心！"
萧寒衣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尸体猛地睁眼，瞳孔里闪过一道鎏金般的光芒，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挤出三个字："萧...大人..."
这个称呼如冰锥刺入脊椎。二十年前，只有父亲的同僚会这样称呼年幼的他。
尸体枯瘦的手指突然暴起，铁钳般扣住萧寒衣的手腕。触碰的刹那，无数画面顺着血脉灌入脑海——
血月当空的夜晚，父亲萧远山跪在星槎前，身后站着戴青铜面具的身影。面具人手持染血的星盘，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远山兄，用你儿子的命换星图，这买卖很划算..."
记忆突然扭曲撕裂。星槎的青铜部件在幻象中重组变形，化作一具被锁链缠绕的人形轮廓。那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咔嚓！"
银针崩断的脆响将萧寒衣拉回现实。红绳燃起幽蓝火焰，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官服塌陷下去，只剩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沈青瓷的软剑已出鞘三寸："它把记忆残片强塞给了你！"
萧寒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淤青，那指印正在渗出淡金色液体——与尸体天灵盖上的一模一样。
（二）七星引魂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已在废墟中挖出七具尸体。
每具尸体都摆成北斗七星的方位：天枢位是钦天监主簿，喉咙里塞满象牙算筹；天璇位的老太监双眼被挖空，眼窝里插着两根仍在燃烧的灯芯；最诡异的是天玑位的尸体——全身皮肤不翼而飞，裸露的肌肉上刻满流动的星图，随着日照角度变幻。
"七星引魂阵。"沈青瓷用银簪在地上勾画星轨，簪尖突然碰到什么黏腻的东西。晨光下，一滴七彩黏液挂在银簪尖端，折射出虹光。
萧寒衣的指尖刚触及地面，那黏液突然暴起！化作无数发丝般的细线缠上他的手指，顺着手臂急速蔓延。丝线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与星槎相同的纹路。
"嗤！"
沈青瓷的软剑斩过，断开的丝线迸出蓝紫色火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气，隐约还有一丝檀香——就像钦天监当年常用的线香。
"这不是寻常蛊虫..."她割破自己掌心，将毒血抹在丝线上，"是星槎的'血脉'！它在找合适的宿主！"
丝线遇血萎缩，却在地上扭动着拼出四个古篆：
魂归星海
"轰！"
远处传来机括运转的闷响。最后一具尸体——摇光位的占星童女突然直挺挺坐起。这具十二三岁的女尸怀中抱着铜制星盘，此刻盘面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萧寒衣的心脏。
童女腐烂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却是成年男子的金属嗓音："萧贤侄，你父亲没教过你吗？"
她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露出后脑镶嵌的青铜面具：
"窥探天机者..."面具下传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都要成为天机的一部分。"
（三）器灵真容
面具脱落的那一刻，整个钦天监的地面开始塌陷。
萧寒衣揽住沈青瓷的腰暴退三丈，看见塌陷处露出星槎的基座——那根本不是青铜仪器，而是由无数人体部件拼凑的怪物！七具尸体被黏液丝线拉扯着落入基座，骨骼断裂重组的声音如同百把利剑相互剐蹭。
"原来如此..."沈青瓷的毒血顺指尖滴在基座上，立刻被贪婪地吸收，"星槎需要萧家血脉激活，所以贪狼一直保留着你父亲的记忆残片！"
基座中央缓缓升起一具人形。
那是个看似二八年纪的少女，全身覆盖着流动的青铜甲片，胸口嵌着星盘，四肢关节延伸出半透明的丝线，连接着七具尸体。最骇人的是她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幻的星图，偶尔浮现出几张痛苦的人脸。
"萧公子。"少女的声音由无数声线拼接而成，时而苍老时而稚嫩，"我等你...很久了..."
她突然撕裂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晶体——正是武帝陵中丢失的龙脉星珠！珠体内部封印着一团蠕动的黑影，每次跳动都发出类似心跳的闷响。
"永和十七年冬..."少女的指尖生出丝线，如毒蛇般游向萧寒衣，"你父亲用星槎算出九鼎真相，武帝便命钦天监所有人...成为星槎的'零件'。"
沈青瓷的软剑绞碎袭来的丝线，却被更多丝线缠住脖颈。萧寒衣的龙纹剑已失，只能以掌为刀劈向少女咽喉——
"没用的。"少女轻笑，星图组成的脸上浮现出父亲萧远山的轮廓，"星槎不毁...器灵不灭..."
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贪狼面具人手持双剑刺入少女后背，剑身血槽中流动着七彩液体——正是用七大派掌门的本命兵器熔铸而成！少女发出非人的尖啸，星珠晶体出现蛛网状裂痕。
"你以为我在帮你们？"面具人转头，露出的半张脸赫然是...
本该死在武帝陵的魏无咎！他腐烂的右脸爬满血蚕，左脸却完好如初，嘴角扯出狰狞的笑：
"本座要的从来不是长生..."双剑狠狠搅动，少女胸口的星珠开始崩解，"而是这偷天换日的...星槎！"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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