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棺启
青铜棺盖被掀开的刹那,整片废墟陷入死寂。
那只苍白的手搭在棺沿,指节修长却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反复烧制又冷却的瓷器。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手腕上的七星镯泛着幽光,七颗宝石排列成北斗状——正是钦天监正使代代相传的信物。萧寒衣的呼吸凝滞了,他认得这只手。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这只手曾揉过他的发顶,递给他一枚青铜饕餮镇纸。
"师……父?"
棺中坐起的身影让沈青瓷的毒血都为之凝固。那人一袭墨蓝官袍,衣摆处绣着二十八星宿的暗纹,发髻松散,几缕灰白的发丝垂落在肩头。面容与萧寒衣记忆中分毫不差,唯独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星云,如同将整片银河都浓缩其中。
"不是复活。"魏无咎的残骸突然发出咯咯笑声,尽管他的喉咙早已腐烂,"是星槎用你们萧家的血脉……养出来的傀儡!"
正使缓缓抬手,袖中滑出一支骨笛。那笛子通体惨白,笛身可见细密的骨缝,尾端坠着枚青玉耳坠——与沈青瓷左耳的一模一样。
笛声响起时,整个废墟的地面开始蠕动,仿佛有无数条蛇在土层下穿行。
(二)回魂
第一个音阶就撕开了夜幕。
那不是人间应有的曲调,时而像指甲刮擦陶瓮,时而似婴儿夜啼。沈青瓷的左耳突然涌出鲜血——青玉耳坠正在发烫,灼得皮肉滋滋作响。她颤抖着摸向耳垂,却抓下一把混着碎骨的脓血。
"啊!"
剧痛中她看见幻象:六岁的自己跪在药炉前,炉中熬煮的根本不是药材,而是一截截指骨!记忆里的"师父"拿着同款骨笛,笛声每响一次,药炉就添一份新骨料……
"想起来了吗?"正使的星云眼中流下血泪,那泪水在空中凝成细小的星图,"当年给你种蛊时用的骨粉……"
萧寒衣的龙纹剑突然自行飞向骨笛,却在半空解体。剑脊的龙纹化作实体扑向正使,却被笛声凝成的音障挡住。那些音符在空中具象成锁链,将龙影捆得寸寸断裂。
"没用的。"正使的官袍无风自动,袖中的星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这支笛用的是你母亲的腿骨……龙渊剑伤不了它。"
沈青瓷突然暴起!她的右臂完全化为青铜,五指并拢如刀,直插正使咽喉。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音波震飞,撞断三根石柱才停下。
"真狼狈啊,师妹。"正使抚摸着骨笛上的刻痕,那刻痕竟与沈青瓷左臂的纹路一模一样,"当年你偷看《毒经》时,也是这副表情。"
(三)破幻
萧寒衣突然咬破舌尖,血喷在棋盘残局上。
血珠并未落地,而是悬空组成新的星图——与正使眼中的星云完全相反。他拾起沈青瓷掉落的银针,蘸着自己的血,在眉心划出血符。
"星槎能复制记忆,却算不到这个。"
他猛地将银针刺入太阳穴!
剧痛中世界天旋地转。当视线再度清晰时,眼前的"正使"已变成半人半青铜的怪物,骨笛则是星槎延伸出的触须。真正的沈青瓷被钉在远处石壁上,左耳完好无损——方才的溃烂竟是幻象!
"毒劫对弈残局……"萧寒衣咳着血笑出声,"我赢了。"
棋盘突然爆炸!冲击波将正使掀入棺中。棺盖合拢的瞬间,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箭尾缠着燃烧的符纸——
"轰!"
青铜棺炸成碎片。烟尘中有骨笛坠地,断成三截。
废墟边缘,真正的魏无咎收起长弓,左脸戴着新的青铜面具:"现在,轮到我们下棋了。"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