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的空气凝滞而沉重，混合着灰尘、霉味和一种陈年的、属于旧木头的腐朽气息。程嘉禾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坐在地上，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膝盖抵着额头，母亲那热切到令人窒息的催婚话语和苏晚星那双平静疏离的眼睛，还在脑海里交替闪现。
城市的喧嚣是远了，可青山村这看似宁静的空气里，却弥漫着另一种无形的、名为“期望”和“审视”的压力，丝丝缕缕，缠绕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口不被定义的、自由的空气，怎么就这么难？
墙角那把沾满干泥、锈迹斑斑的旧锄头，在从破旧窗户纸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下，像一具沉默的骸骨，嘲笑着他天真的“躺平”梦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拍打着裤子上沾染的灰尘。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当务之急，是把这个能埋人的地方收拾出来，好歹有个能躺下的窝。
目光扫过房间。那张挂着灰扑扑蚊帐的木板床，床板看起来还算结实；掉了漆的旧衣柜，柜门歪斜着；最显眼的，是那张靠墙摆放的老式书桌。桌面很厚实，是那种沉重的实木，边缘被磨得圆润，只是积了厚厚一层灰，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桌面上空无一物，桌肚下塞着几个同样布满灰尘的旧纸箱。
程嘉禾走过去，想把纸箱拖出来清理掉。手指刚碰到最外面一个纸箱的边缘，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像是被木刺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食指指腹渗出了一颗小小的血珠。
“啧，破桌子也跟我过不去。”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没太在意，随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血珠，忍着灰尘的呛咳，用力将那个沉重的纸箱拖了出来。纸箱里塞满了旧课本和一些泛黄的纸张，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腾开了桌肚的空间，他又去搬动桌子，想把它挪到窗边光线稍好的地方。双手握住厚重的桌沿，用力一抬——
“嘶啦……”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电流窜过，又像是极薄的金属片被强行撕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太过诡异，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神经中枢！程嘉禾全身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松开手，沉重的书桌“咚”的一声闷响落回原地，震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窗外是几声慵懒的鸡鸣，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一切如常。
幻听了？熬夜后遗症？他甩了甩头，试图把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悸压下去。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产生错觉的瞬间——
“滋……滋……嗡——”
一阵更加清晰、更加持续的、如同老式收音机信号不良的刺耳杂音，猛地在他脑中炸开！那声音尖锐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钢针正狠狠扎刺着他的脑髓！剧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程嘉禾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书桌才勉强站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操！” 他忍不住痛骂出声，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杂音持续了大约三四秒，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昏过去的时候，那令人抓狂的电流声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僵硬、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符合基础阈值……】
【检测到宿主所处环境富含原始自然能量……】
【检测到宿主具有逻辑思维及基础工具应用能力……】
【绑定媒介（祖传劳作载体·精神印记残留）已激活……】
【超级田园牧歌养成系统——启动！】
【绑定程序加载中……10%……50%……100%……】
【绑定成功！宿主：程嘉禾。编号：THX-114514。】
【新手引导程序启动……】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请查收。】
一连串冰冷的、毫无预兆的信息流，如同狂暴的冰水，瞬间淹没了程嘉禾的意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雹，砸得他头晕目眩，思维彻底宕机。
系统？绑定？田园牧歌？新手大礼包？
这他妈是什么鬼？！
程嘉禾猛地直起身，像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惊恐地扫视着空荡荡、只有灰尘飞舞的破屋子。除了他急促的呼吸声，四周寂静无声。可刚才那冰冷的声音，那清晰的信息，绝对不是幻觉！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传来——不是梦！
“谁？！谁在说话？！出来！” 程嘉禾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神经质地看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弯腰去看桌肚底下，只有灰尘和蛛网。难道是恶作剧？谁能在这种地方搞这种恶作剧？
【系统提示：本系统为精神链接型辅助单元，无实体形态。宿主可通过意念进行交互。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集中精神默念‘打开系统面板’进行查看。】
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直接回应了他内心的惊疑和质问！
意念交互？系统面板？程嘉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一个唯物主义的程序员，信奉的是01代码和物理定律，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低血糖！” 他用力甩头，试图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边，猛地拉开房门。
堂屋里，程母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走出来，碗里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几片切得薄薄的腊肉散发着诱人的咸香。“禾禾？收拾好了？快，先吃碗面垫垫……”
“妈！你……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程嘉禾脸色发白，声音急促。
“声音？啥声音？” 程母一脸茫然，把面碗放在桌上，“就听见你屋里叮叮咣咣的，搬桌子呢吧？快吃面，别瞎想！饿昏头了都！”
程父也抬眼看了看他，眉头微皱：“一惊一乍的。累了就吃了饭赶紧歇着。”
看着父母完全正常、毫无异样的反应，程嘉禾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是他们。那声音……只在他脑子里！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西屋，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面也顾不上吃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逃离了城市的牢笼，难道又撞邪了？还是说……是那个破锄头？他猛地看向墙角那把锈锄头，刚才搬桌子前，手指好像就是被它旁边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祖传劳作载体？精神印记残留？
【宿主，请尽快查收新手大礼包，开启您的田园牧歌之旅。消极怠工将触发惩罚机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程嘉禾打了个寒颤。惩罚机制？这玩意儿还有惩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程序员，面对未知，第一反应是理解规则。不管这东西是外星科技还是祖宗显灵，至少它看起来是“可交互”的。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在心底默念：打开系统面板。
嗡——
仿佛一道无形的光幕在眼前展开。
一个简洁、带着淡淡科技蓝光边框的半透明界面，清晰地悬浮在他的意识视野中。界面设计极其简约，甚至可以说简陋：
左上角： 一个抽象的麦穗图标，旁边是文字：【超级田园牧歌养成系统】。
右上角：宿主：程嘉禾。编号：THX-114514（这编号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恶趣味）。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显示为【0】的积分条。
中央区域：分为几个标签页：【任务】、【背包】、【技能】、【日志】。目前只有【背包】和【日志】两个标签是亮着的。
【背包】栏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闪烁着微弱白光的、像素风格的礼物盒图标，下面标注着：【新手大礼包】x1。
【日志】栏记录着刚才系统启动和绑定的几条信息。
最下方： 一行不断闪烁的、鲜红刺眼的系统提示：【新手任务发布准备中……请宿主耐心等待。倒计时：00:59:23……】
程嘉禾的心跳得飞快。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他死死盯着那个【新手大礼包】，意念集中上去，默念：“打开。”
【新手大礼包开启成功！获得：】
【劣质的锄头】x1（磨损度：85%，工作效率：-10%）
【陈旧的草帽】x1（遮阳效果：微弱，耐久度：低
【微效植物营养液】x10ml（效果：对单一植物施用，微弱促进生长，效果随机）
【基础土壤样本分析工具包（一次性）】x1（可对1平方米土壤进行简易成分分析）
【系统积分】+10点
看着“背包”里多出来的这几样寒酸到令人发指的“新手福利”，程嘉禾沉默了。劣质锄头？破草帽？10毫升营养液？这系统……是来搞笑的吗？还是说，它所谓的“田园牧歌”，就是让他拿着这堆破烂去地里刨食？这跟他想象中的“金手指”差距也太大了！
【系统提示：初始资源已发放，请宿主积极准备，迎接新手任务的挑战。倒计时：00:58:41……】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无情地跳动着，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程嘉禾看着背包里那几样东西，又看了看墙角那把真正的锈锄头，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戏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逃离了城市的KPI和Deadline，却一头撞进了一个更不讲理、更强制性的“系统任务”里！而且这任务听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绑架……这他妈就是绑架！” 程嘉禾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游戏角色、连新手村装备都烂到掉渣的倒霉玩家，而且这游戏还不能退出！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吱呀作响的木门，目光空洞地望着破旧窗户纸上那个透光的小洞。外面，是青山村宁静的午后，阳光正好。而他的脑子里，却回荡着那个冰冷无情的电子倒计时声。
滴滴答答，如同催命的符咒。
什么田园牧歌？什么宁静致远？都是狗屁！他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超级田园牧歌养成系统”给强行绑票了！而且绑匪给的赎金，就是一把破锄头和一顶破草帽！
程嘉禾欲哭无泪，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他看着意识里那个闪烁的倒计时，又看了看背包里那瓶可怜的【微效植物营养液】，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玩意儿……能喝吗？喝了能不能直接把这个破系统给“营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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