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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九流】鸩凛窟(一)

燕云异闻录

夜色如墨,七月初七的古田村不见半分鹊桥相会的柔情,只有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鸩凛神的坟碑孤零零矗立在村外乱葬岗深处,像一只窥探人间的黑色眼睛,碑后那句“天煞久赐,血菩观音”的谶语,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血求命安”的队伍沉默地行进在蜿蜒荒芜的小径上。两盏白纸糊的“鬼灯”在前头飘摇,灯面上用朱砂潦草地画着镇鬼符咒,昏黄的光晕不仅没能照亮前路,反而将周遭的黑暗衬得更加黏稠诡谲。灯影摇曳,拖拽着后面一行模糊的人影,如同地府阴差押送亡魂。

队伍中间,是两顶截然不同的轿子。

前一顶,与其说是轿,不如说是个移动的祭品堆。简陋的木架子上,堆满了村民凑出的“正保”——几只表面磨旧的金元宝、染血的铜钱、皱巴巴的符纸、甚至还有几块还渗着鲜血的肉,全都杂乱地堆在一起,散发着陈腐和铜锈混合的怪味。轿杠压在两个精壮汉子的肩头,他们面色惨白,脖颈青筋暴起,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无比,仿佛抬着的是一座山岳。

后一顶轿子,则更像一个囚笼。几根粗糙的木头勉强搭成框架,上面缠着污浊的、暗红色痕迹斑斑的布条。轿子里,少年被麻绳死死捆缚在一只木柱上。他瘦得脱了形,宽大的粗布衣衫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露出一截嶙峋的锁骨和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嘴唇干裂,脸色在鬼灯的光下泛着死灰,唯有一双眼睛,因极度恐惧而睁得极大,瞳孔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麻木。绳索深深勒进他皮肉里,磨破了衣衫,渗出细微的血珠,混着冷汗,留下几道蜿蜒的暗色水痕。他像一只被蛛网缠裹、等待献祭的幼兽,连颤抖的力气都已失去。

队伍死寂,只有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轿子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回荡。

但是总有几个嘴巴管不住的,细细碎碎的语调在黑夜里回荡,像一群老鼠啃食着、咀嚼着……

前头那架轿子后轮的壮汉是个老光棍,单了三十八年也没有找着媳妇,便免不了被人说闲。

“老三,我可听他们说今个这小孩子送去的是孙家那小儿子,生得可好看!虽然是个带把的模样就是从了他娘皮子,皮子白得很……”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压着声儿说。

老三一乐,也压着声道:“那可惜了哦,还没尝到味就给贡了!老孙家大女儿又嫁了人,村里鲜味都没得几个了!”

“哦哟,不都说去城里樊楼找姐姐更舒坦?人家还伺候得好呢……”

两人没心没肺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突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吹得鬼灯剧烈晃动,那鬼灯猛地一明一灭!

不等任何人反应,一道黑影如陨星般自旁侧枯死的槐树顶端坠下,轰然砸在队伍正前方!尘土混合着碎石四溅,强大的冲击力让整个队伍猛地一滞,抬轿的汉子踉跄着几乎摔倒。

尘土稍散,现出来者身形。

那人极高,一身赤墨色劲装几乎融于夜色,那抹赤却很夺眼,唯有衣袂和披散的长发在风中猎猎舞动,一串佛珠懒懒挂脖颈上。他面色白得有些病态,眉心一颗红痣倒是称得上一句美艳,那双眼睛——那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冷得像深冬结冰的湖面,平静地倒映着眼前这场活人献祭的惨剧。他双手持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股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已弥漫开来,比坟地的阴寒更刺入骨髓。

“邪祟……”领队的老者嘶哑出声,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语尚未出口,那玄衣人——诛肆——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仿佛化身一道死亡的阴影闪在老者面前。没有惨叫,只有一连串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巨力割裂破碎的闷响。

一名试图举起柴刀的村民,手臂还扬在半空,头颅便脱了身,红白混合物喷洒而出,溅在旁人的脸上、身上,温热粘稠。队里人顿时都慌了阵脚,踩踏着身下跌倒的人,有些都不知道是被踏死的还是砍死的。

一些人刚转身欲逃,胸口骤然塌陷下去,后背对应处猛地砍开一个血洞,一颗尚在微微搏动的心脏裹着肉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尘埃里。那两把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切开脖颈,撕裂胸膛,所过之处,断肢残骸乱飞,滚烫的鲜血泼洒如雨,将黄土路面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酱紫色。

这不是厮杀,是一场单方面的、精准而高效的屠戮。他穿梭其间,步伐从容,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血腥味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地面上很快积起一汪汪血洼,倒映着天上那轮冷月和他鬼魅般的身影。

不过几个呼吸间,方才还抬轿驱邪的村民已尽数化为地上支离破碎的尸块,死状凄惨无比。

诛肆停在血泊中央,衣袍滴血不沾。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穿透弥漫的血雾,精准地落在了囚笼轿中那个几乎吓傻了的少年身上。

阿九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已忘记。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看着那恶魔一步步走近,鞋底踩在血泊和碎肉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胆寒。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同往日的油嘴滑舌,如今的恐惧让他吐不出一个不杀他的理由,他只是打着颤,一个劲说着好话求饶。

诛肆走到轿前,本已经准备刺下的刀一顿,目光扫过面前的少年。

太瘦了,瘦到他似乎轻轻一捏,这骨头连着血肉就能碎在他的手里,少年体格不小,却是实在的皮包骨,他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并没有多少用处,他只知道,痛苦这般倒不如早登极乐。

面前的少年一口一个讨好人的话,诛肆头一次这么耐心等他废话完了才准备动手,那人却攀上了他的衣角,脸白得恐怖却是个美人胚子,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着什么,一副快晕死过去的样子。

诛肆顿了,他本不应该犹豫,但是他收了刀,伸出手——那只刚刚轻易剥夺了数条性命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却蕴含着可怕的力量。他并未撕碎囚笼,而是用手指扯住那粗糙的、被血浸染的麻绳。

“啪!”

坚韧的麻绳应声而断,于他就如同脆弱的棉线。

失去了束缚,阿九软软地向前倒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缓缓放在地上,并未沾染到脚下那可怕的污秽。他瘫软在冰冷的土地和温热的血液之间,仰头看着那尊杀神。

诛肆低头看着他,目光似乎在他苍白惊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杀意,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感,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块石头,或是一株野草。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两顶孤零零的轿子,以及一个被遗弃在死亡边缘、瑟瑟发抖的少年。

阿九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混着铁锈般的血味涌入肺腑,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爬起身,手脚并用地向后慢慢挪动,直到脊背抵住冰凉的石碑,才猛地停住。

他回过头。

鸩凛神那三个刻字的墓碑,正冰冷地硌着他的背脊。碑石上躺着一只断手,溅了几点尚温热的血,正缓缓地、蜿蜒地向下流淌,像几道血泪,他吓得连滚带爬跑走,靠在一颗树下。

远方的村落,死寂无声。而近在咫尺的,是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和那双空洞死寂、却偏偏映着月光的眼睛。

诛肆没有杀他。

为什么?

阿九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尖触碰到的,是尚未凝固的、粘稠的血液。

血还是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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