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左航请假的第一天，邓佳鑫的课桌里出现了三盒瑞士抑制剂。

包装上印着复杂的德文说明，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特制药。邓佳鑫摩挲着药盒，想起医务室里左航苍白的脸。他掏出手机，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那条【别再找我了】。输入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听说左航要转学了？"

前排女生的议论声飘进耳朵。邓佳鑫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爸爸好可怕，昨天来学校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毕竟是左氏集团的掌门人嘛，听说他们家Omega都是用来..."

女生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邓佳鑫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全班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手里攥着那几盒抑制剂。

走廊拐角处，邓佳鑫撞见了张峻豪。高大的Beta靠在窗边，手里转着个银色U盘。

"给你的。"张峻豪把U盘抛过来，"左航的医疗记录。"

邓佳鑫接住U盘，眉头紧锁："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张峻豪冷笑，"是帮那个在病房里还念叨你名字的傻子。"

这句话像记重拳砸在邓佳鑫胸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父亲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张峻豪压低声音，"如果坚持留下，就必须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

邓佳鑫的血液瞬间冻结："联姻？他才十六岁！"

"在左家，Omega十六岁订婚再正常不过。"张峻豪的眼神变得锐利，"你最好想清楚，是要继续玩学生会长的帮扶游戏，还是..."

"我不是在玩游戏。"邓佳鑫声音沙哑。

张峻豪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拽过他衣领："那就证明给我看。"他指了指楼下，"看见那个穿灰西装的人了吗？左家的眼线，专门来监视左航的。"

邓佳鑫顺着方向看去，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正站在Omega宿舍楼下，时不时抬头看向左航的窗户。

"三天后，左先生会亲自来接人。"张峻豪松开手，"在那之前..."

"我不会放弃。"邓佳鑫打断他，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

午休时分，邓佳鑫躲在学生会值班室查看U盘内容。医疗记录显示左航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分化日当天的心率曲线触目惊心——那根本不是自然分化，而是药物诱导的强制分化实验。

"混蛋..."邓佳鑫一拳砸在桌面上，显示器跟着晃了晃。

最后一份文件是段加密视频。邓佳鑫输入张峻豪给的密码，画面中出现了十四五岁的左航，被束缚带固定在医疗床上，手腕磨得血肉模糊仍拼命挣扎。镜头外有个冷酷的男声："注射Alpha信息素提取液，浓度提高到80%。"

邓佳鑫猛地合上电脑。他终于明白左航为什么会对Alpha信息素如此恐惧——那根本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刻意培养出来的条件反射。

窗外传来放学的铃声。邓佳鑫收拾好东西，决定再去医务室碰碰运气。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左航从拐角处走来——小Omega今天返校了，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倔强。

两人在走廊中间相遇，周围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邓佳鑫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好些了吗？"

左航点点头，目光躲闪："谢谢你的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邓佳鑫想说点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张峻豪打断："左航，校长找你。"

左航如蒙大赦般快步离开，甚至没敢看邓佳鑫一眼。张峻豪站在原地没动，等左航走远后才开口："他父亲让步了，只要期中考试进年级前十，就允许他暂时留下。"

邓佳鑫眼睛一亮："他的理科本来就..."

"条件是断绝与所有Alpha的非必要接触。"张峻豪补充道，眼神复杂，"包括你。"

这个消息像盆冷水浇在邓佳鑫头上。他望向左航消失的方向，胸口闷得发疼。

接下来的三天，邓佳鑫只能远远看着左航。小Omega似乎铁了心要考进前十，每天最早到校最晚离开，栗色卷发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更让邓佳鑫心痛的是，左航手腕上那个蓝色信息素手环不见了。

第四天早晨，校园论坛突然爆出个热帖：《起底左氏集团Omega交易黑幕》。帖子详细披露了左家如何利用Omega子女进行商业联姻，甚至附上了左航分化日的部分实验数据。

邓佳鑫看到帖子时正在吃早餐，手里的牛奶盒瞬间被捏爆。他立刻联系学生会技术部删帖，但消息已经传开了。走廊上、教室里，到处都能听到议论声。

"难怪他对Alpha那么抗拒..."

"听说他分化时被注射了十几个Alpha的信息素..."

"这种家族出来的Omega谁敢要啊..."

邓佳鑫在Omega班门口堵住了左航。小Omega脸色惨白，手里攥着被撕烂的课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是我。"邓佳鑫急切地解释，"我绝不会..."

"我知道。"左航声音很轻，"是父亲的人做的。"

邓佳鑫愣住了："为什么？"

"警告我。"左航苦笑，"提醒我逃不出他的掌心。"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现在你明白了吗？靠近我的人都会受伤。"

邓佳鑫想伸手擦他的眼泪，但左航已经转身跑开了。他想追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张峻豪拦住。

"别去。"张峻豪脸色阴沉，"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你以为只有你难受吗？"张峻豪突然揪住邓佳鑫的衣领，"他为了留下绝食三天！你知道他病房的垃圾桶里有多少张被撕掉的转学申请吗？"

邓佳鑫如遭雷击。他想起左航苍白的面容和消失的手环，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下午的课左航又请假了。邓佳鑫魂不守舍地坐在教室里，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是穆祉丞发来的消息：【他在天台】。

放学铃一响，邓佳鑫就冲向天台。推开门时，夕阳正好洒在左航身上，给他镀了层金色的轮廓。小Omega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听到动静也没抬头。

"他们说的是真的。"左航突然开口，"分化日那天，我被注射了十二种Alpha信息素。"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父亲说这是'适应性训练'。"

邓佳鑫慢慢走近，在他身边蹲下："那不是你的错。"

"但我确实是个失败的实验品。"左航自嘲地笑了笑，"所有注射都没能让我对Alpha信息素产生依赖，反而造成了永久性损伤。"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这里，永远无法接受完全标记。"

邓佳鑫呼吸一滞。他想起医疗记录里那段触目惊心的视频，和左航手腕上狰狞的疤痕。

"我不在乎。"邓佳鑫轻声说。

左航猛地抬头，眼泪终于掉下来："我在乎！"他声音发抖，"每次你靠近，我都能闻到那天实验室里的味道...雪松、龙涎香、烟草...那些Alpha的信息素像毒药一样烙在我的记忆里！"

邓佳鑫僵在原地。他突然明白了左航对他信息素的复杂反应——雪松，既是他的信息素味道，也是左航噩梦的一部分。

"除了你。"左航突然小声说，"你的雪松...不一样。"

这句话像黑暗中的一束光。邓佳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擦去左航脸上的泪水："我可以等。"

"等什么？"

"等到你不再害怕的那天。"

左航的睫毛颤了颤，眼泪掉得更凶了。邓佳鑫想抱他，但最终只是把手帕塞进他手里。

"论坛的事..."邓佳鑫转移话题，"我会查清楚。"

左航摇摇头："没用的，父亲的手段..."他站起身，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明天我会正常来上课。"

邓佳鑫看着他故作坚强的背影，突然说："我母亲曾经是Omega权益活动家。"

左航停下脚步。

"她试图起诉强制标记她的Alpha，但证据全部被销毁了。"邓佳鑫走到左航身边，与他一起望向远处的夕阳，"后来她告诉我，有些战斗值得用一生去坚持。"

左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邓佳鑫的手背，又迅速缩回："谢谢你的手帕。"

第二天，左航如约出现在教室里。议论声在他走进教室时戛然而止，又在他走远后变本加厉。邓佳鑫注意到小Omega的后背挺得笔直，但指尖一直在微微发抖。

午饭时间，邓佳鑫在食堂拦住了发帖的IP地址使用者——高三一个不起眼的Beta男生。

"谁指使你发的帖？"邓佳鑫直接问道。

男生眼神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法律系高材生，"邓佳鑫冷冷地说，"应该很清楚诽谤罪的量刑标准。"

男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是...是左先生助理给我的资料...说只是测试下校园舆情..."

邓佳鑫松开揪住对方衣领的手，胃里翻涌着恶心。用这种手段打压亲生儿子，就为了逼他就范？

回到教室，邓佳鑫发现左航的座位空了。张峻豪靠在门边，脸色阴沉得可怕："满意了？"

"什么意思？"

"他走了。"张峻豪咬牙切齿，"刚被他父亲的人接走。"

邓佳鑫如坠冰窟："不可能...他说过要留下..."

"然后呢？继续忍受这些流言蜚语？"张峻豪冷笑，"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人故意在他面前'不小心'掉抑制剂吗？"

邓佳鑫这才注意到教室后排几个Omega女生正窃窃私语，桌上摆满了各种抑制剂包装。其中一个女生还故意大声说："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情影响别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邓佳鑫大步走向那几个女生，声音冷得像冰："道歉。"

女生们吓了一跳："我们只是..."

"现在。"邓佳鑫一字一顿，"向不在场的左航道歉。"

教室里鸦雀无声。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最终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对不起"。

放学后，邓佳鑫在Omega宿舍楼下等到深夜。左航的窗户始终黑着，宿管阿姨说他的行李中午就被搬走了。手机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来自一小时前：

【别再找我了】

简单五个字，却像把钝刀慢慢割着邓佳鑫的心脏。他想起天台上左航含泪的眼睛，和那句"你的雪松不一样"。现在那双眼睛在哪里？是不是又哭红了？

"他给你留了东西。"

张峻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邓佳鑫转身，看见Beta手里拿着个蓝色丝绒盒子。

"今早塞给我，说如果你来找他就..."张峻豪没说完，把盒子塞进邓佳鑫手里。

盒子里是那个信息素调节手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o my only solace（致我唯一的慰藉）。

邓佳鑫攥紧手环，金属边缘深深陷入掌心。远处传来闷雷声，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