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内的蓝光缓缓流动,像脉搏一样跳动。陆无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上,呼吸平稳,胸口却隐隐发烫。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正在游走,顺着骨缝蔓延到四肢百骸。
体表的淡青色纹路比昨晚更加清晰了,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血脉深处烙下的印记。他低头看着手臂,指尖轻抚过那些纹路,触感冰凉,却又带着一丝温热的生命力。
棺材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蓝光影子悄然凝聚,在他面前漂浮着,那两个幽深的光点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已触碰魔骨之力。”影子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响,“但你还未真正掌控它。”
陆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影子继续道:“魔骨与你同生,却非你所控。若要驾驭,必先知其来历。”
陆无眉头微皱。他知道这口棺材不简单,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血肉之躯。可他从没想过,这一切竟然有更深的牵连。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冷静。
影子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靠近。它身上的蓝光忽然暴涨,将整个棺材内部照得通明。陆无只觉眼前一花,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猛地陷入一片虚无。
当视线恢复时,他已经不在棺材里了。
四周是熟悉的乱葬岗,但月光清澈,草木未枯,空气中没有腐烂的气息。他站在一口崭新的棺材前,那是十年前的模样。
“这是……”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棺材盖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稚嫩的脸——是年幼的自己。
一个身影弯下腰,将孩子轻轻放入棺材中。那是陆天明。
“阿无,乖乖待着,爹很快就来接你。”
陆天明脸上带着笑,眼神却空洞无情。他伸手轻抚孩子的额头,然后合上棺材盖,转身离去。
陆无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喉咙发紧。
画面一转,他看见陆天明站在一间密室中,对面站着一个白发老者。两人低声交谈,神色凝重。
“封骨之局……”陆天明的声音传来,“一旦成形,他的魔骨将永远无法觉醒。”
“若他逃出生天?”老者问。
“那就用‘天机锁魂阵’困他一生。”陆天明冷冷一笑,“他注定是被抛弃的人。”
陆无瞳孔猛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被偶然遗弃,而是被精心安排的一颗弃子。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定下了命运。
怒火在胸腔燃烧,魔骨躁动不安,仿佛也在回应他的愤怒。
幻境开始扭曲,画面破碎,陆天明的身影在虚空中模糊不清,却仍留下一句低语:“你不该回来……”
陆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坐在棺材中,额头冷汗,胸口剧烈起伏。
空气恢复平静,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映出他冷冽的侧脸。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摩挲着棺材内壁,感受那股熟悉的震动。
“原来……从一开始就想锁我一生。”
蓝光再次浮现,缓缓流转,传出一句低语:“你想知道更多吗?”
陆无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
棺材微微震动了一下,蓝光缓缓收拢,重新归于平静。
陆无闭上眼,开始调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复仇,还未开始。
棺材里的蓝光暗了下去。
陆无指尖还搭在内壁上,指节发白。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也听见棺外风掠过枯草的沙沙声。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慢慢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你想知道更多吗?”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知道,这不是问句,是邀请,也是试探。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神已经沉静下来。
棺材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他的决定。蓝光再次浮现,比先前更暗,却更稳。它不再像脉搏般跳动,而是缓缓流动,如同某种深不见底的河流。
陆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游走得更顺畅了,骨缝间的刺痛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热感。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
蓝光顺着他的手臂攀爬,沿着那些淡青的纹路缓缓流动,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他轻轻握拳,指甲掐进掌心,一丝血珠渗出,落在蓝光上。那点血珠被迅速吸收,蓝光一闪,随即变得更加浓郁。
棺材震颤得厉害了一些。
陆无嘴角微扬:“看来,你也想知道些什么。”
蓝光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缓缓流转,像是在等待。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沉静。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那是过去,是他从未知晓的真相。
陆天明……亲手将他放进棺材,亲口说出“封骨之局”,亲口承认他是“被抛弃的人”。
他不是被遗忘的,是被安排好的。
愤怒还在,但他已经学会控制它。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
他需要更多。
棺材内的蓝光忽然一颤,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它缓缓升起,在空中凝成一道模糊的影子。
“你想知道什么?”影子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探寻。
陆无抬眼,与那两个幽深的光点对视。
他缓缓开口:“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蓝光顿了顿,随即缓缓下沉,重新流入棺材内壁。棺材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关被触发。
空气变得潮湿,带着一丝铁锈味。陆无嗅到血腥气,不是腐烂的味道,而是新鲜的血。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退缩。
棺材内部的空间开始扭曲,蓝光像水一样泛起涟漪。他感觉到一股拉扯力,意识又被卷入其中。
这一次,他没有抗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一片陌生的房间里。
昏黄的烛火摇曳,映出四面斑驳的墙壁。桌上摆着几本古旧的册子,角落里堆着几个陶罐,隐隐透出药香。
他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是玄霄门地下的密室,当年他被带去接受“净化”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符咒气息,还有……铁链的锈味。
他转身,看见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破旧的黑袍,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污垢。但陆无一眼就认出——那是他自己。
年少时的自己。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被锁在墙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粗大的铁链束缚。少年不停地挣扎,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了。”少年的眼中闪过恐惧,身体本能地往后缩。
陆无没有动,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门被推开,陆天明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整洁的长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来探望亲人。
可他的眼神……依旧是空洞的。
他走到少年面前,伸手轻抚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阿无,别怕。”他说,“很快就好。”
少年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咽。
陆天明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丹药。
“这是‘镇魂丹’,可以让你安静下来。”他说着,掰开少年的嘴,将丹药塞了进去。
少年拼命摇头,泪水滑落。
陆天明低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你注定不属于这里。”
话音落下,少年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瞳孔剧烈收缩。他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陆天明转身离开。
画面戛然而止。
陆无站在原地,胸口起伏。
他终于明白,那些“净化”仪式,那些痛苦的记忆,并不是为了拯救他,而是为了……封印他。
“你想知道什么?”影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试探。
陆无缓缓转身,看向它。
“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怕我什么。”他低声说,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
蓝光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它缓缓下沉,再次融入棺材。
棺材震动得更厉害了,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陆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紧绷。
他不会停下。
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现在,轮到他去寻找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