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夜风卷着沙砾,刮过陆无和沈青萝的面颊。两人站在古殿外的断崖边,沉默得像是两尊石雕。
"那不是白烬。"沈青萝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陆无没说话。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发白。他记得刚才那一幕——棺材里的男人,和白烬一模一样,连那道疤都分毫不差。可那眼神不一样,比白烬冷,比白烬狠。
"你说过他在拖时间。"沈青萝又说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确实在拖。"陆无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可他也在告诉我……有些事我早就该知道了。"
沈青萝的手指轻轻抚过脖子。那里原本有蝴蝶印记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圈淡淡的金纹。她能感觉到玄霄真令的纹路在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双生魔骨的用途。"陆无转头看她,目光像刀子,"你知道多少?"
沈青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银鳞蛊从袖口钻出来,在空中织成网,却突然全部炸开,变成一缕缕黑烟。
陆无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魔骨在跳,每一次跳都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刮他的骨头。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眼前闪过幻象。
乱葬岗的夜晚,月光惨白。两个孩子并排躺在棺材里,一模一样,连脸上的表情都相同。黑影走进来,抱起其中一个,另一个身上浮现出熟悉的魔骨纹路。
"啊!"陆无闷哼一声,七窍渗出血丝。
"你怎么了?"沈青萝下意识地伸手要扶他。
"别碰我!"陆无猛地甩开她的手,"这不是……这不是真的。"
沈青萝的手僵在半空。她的银鳞蛊自动结成防护网,却在微微颤抖。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道?"
"如果……"陆无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我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呢?"
话音未落,沈青萝脖子上的金纹突然暴涨。月光下清晰可见,"陆无·未死"四个字正在她皮肤上游走,逐渐变成"白烬·再临"的字样。
古殿方向传来闷响。镜头切至殿内,棺盖缝隙渗出蓝光。白烬脖颈浮现陆无名字的印记,像是两股绳子拧在一起。
陆无猛然回头,耳边响起冰冷女声:
"该换你了,二号容器。"
沈青萝捂着脖子后退,眼中闪过惊恐。她看着陆无的背影,那个曾带她穿越迷雾森林、为她挡下天劫的男人,此刻却像个陌生人。
"你还记得我们在石殿看到的壁画吗?"沈青萝突然问。
陆无没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远处的荒原上。
"那些孩子,"沈青萝继续说,声音有些发抖,"他们不是被选中的,是被制造的。我们……都是。"
陆无的拳头攥得更紧。魔骨的蓝光从皮肤底下透出来,像蛇在游动。
"可我不该是第二个。"他低声说,"我是第一个。"
"不。"沈青萝摇头,"你是替代品。"
陆无猛地抬头看她。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冷漠覆盖。
古殿内,棺材轰然震动。白烬睁开眼睛,左眼是原本的琥珀色,右眼却是魔骨的蓝。他的脖子上,陆无的名字印记开始蠕动,逐渐变成"白烬·陆无·双生"的新铭文。
三重意识冲击同时降临:
白烬残留的善意。
未知存在的恶意。
陆无自身的困惑。
陆无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的魔骨在动,沿着肋骨往上爬,像是要钻进心脏。
"你还记得那天吗?"沈青萝突然问,"我们在乱葬岗相遇的那天。"
陆无愣住。那天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一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坟堆间,手里攥着一只蛊虫。她的脖子上没有蝴蝶印记,只有淤青。
"我记得。"他说。
"可我不该在那里。"沈青萝的声音很轻,"那是安排好的。"
陆无的手指抠进地面。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在碎裂,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是他在乱葬岗醒来,有的是他被锁在玄霄门密室,有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沈青萝。
"我们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自己。"他喃喃道。
沈青萝的银鳞蛊突然失控,在空中凝成"双生容器"字样。蛊虫的眼睛猩红,像是在警告什么。
"你还记得楚寒衣吗?"沈青萝又问。
陆无点头。那个北境圣女,后来成了他的盟友。可现在他想起来了,她在冰棺中看到他时的眼神,不只是惊讶,还有……怜悯。
"她说过,'小心玄霄后手'。"沈青萝说,"可她没说,玄霄老祖的后手就是我们。"
陆无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热,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果他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呢?
古殿内,白烬坐了起来。他的衣服还是那件黑袍,可袖口破了,露出手腕上的伤痕——和陆无的一模一样。
"你以为你在乱葬岗捡到那口棺材是巧合?"白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够强?"
陆无的拳头砸在地上,骨头发出闷响。
沈青萝的脖子上,"白烬·再临"的字样开始扭曲,逐渐变成新的文字。她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听见陆无说:
"我们走吧。"
可她知道,一切都变了。陆无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陆无,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追随者。
两人一前一后往荒原深处走去,谁都没回头看一眼。古殿的棺材上,"白烬·陆无·双生"的铭文开始发光,一道一道往外扩散,像是水波荡开。
远处的天边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可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