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蓝思追与蓝景仪自山道转出,衣角沾着湿漉漉的草屑,神色却难掩兴奋。
他们身后跟着一位白衣人,步履从容,身形修长。那人眉目清俊如画,眸光温润似水。
魏无羡正倚在廊下,指尖夹着一片翠绿竹叶,随意吹奏着不成调的小曲,
神情懒散而惬意。忽听得脚步声临近,抬眼望去,目光骤然凝住。
“你是太子殿下谢怜。”
白衣人闻言驻足,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和笑意:
“魏公子好啊。”
魏无羡猛地从廊柱边跃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围着谢怜转了数圈,
“终于见到真人了,大哥经常说起你,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长这样,不错,不错,果然是大哥喜欢的类型。”
蓝忘机立于廊下阴影处,冷眼看罢,眉头微蹙,沉声道:
“魏婴,不可失仪。”
魏无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挠头,退后半步,勉强敛了笑意:
“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
谢怜却不以为意,轻轻摇头:
“魏公子,何须拘礼?”
话音未落,他已从袖中取出一支墨黑色短笛——正是魏无羡遗失已久的陈情。他双手奉上,神情郑重:
“我代三郎赴约而来。”
魏无羡怔怔接过陈情,指尖抚过笛身。
此时,蓝曦臣自院外缓步而来,面带温雅笑意:
“大家怎么都站在外面?快请入内叙话。”
众人移步至静室,檀香袅袅升起,氤氲满室。茶烟轻袅,气氛渐渐宁和。
魏无羡朝蓝思追使了个眼色。少年会意,立即起身行礼:
“泽芜君,含光君,魏前辈,思追想起还有功课未完成,先行告退。”
蓝曦臣含笑点头:
“既然如此,便去吧。”
蓝景仪也连忙起身:
“我的功课也没做完,我和思追一道。”
两人恭敬行礼后退出门外,脚步声渐远。
室内只剩四人,空气似乎也随之凝重几分。
谢怜目光落在魏无羡脸上,察觉其面色略显苍白,唇无血色,不由轻声道:
“魏公子气色不佳,可是身体有恙?”
魏无羡眨了眨眼,提议道:
“来都来了,不如替我诊个脉?”
谢怜微微一笑,并未推辞:
“恭敬不如从命,请魏道友伸手。”
魏无羡将右手腕置于案几之上。谢怜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其脉门。刹那间,他神色微变,眉心悄然蹙起。
蓝忘机坐在一旁,目光始终未离谢怜面容。见其神情凝重,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握住了膝上的避尘剑柄。
片刻后,谢怜收回手,语气肃然:
“魏公子体内神魂与肉身并不契合,二者相斥已久。若再拖延,神魂终将被躯壳排挤而出,届时恐有魂飞魄散之危。”
魏无羡笑容微敛,却并无惧色,只轻叹一声:
“果然如此。”
蓝忘机声音低沉而紧绷:
“可有解法?”
谢怜沉吟良久,才缓缓道:
“其一,寻得一具与魏公子神魂相契之躯;其二……”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
“以蕴含他本源之力的法器为引,辅以聚魂大阵,重塑肉身。”
室内一时寂静,唯有窗外竹影摇曳,沙沙作响,似在低语命运的艰险。
谢怜从怀中取出一枚铃铛,递向魏无羡:
“这是当年你的‘清心铃’,内蕴你的本源精魄。三郎和落仙师用神力温养数年。”
魏无羡接过清心领,触手温润,竟似有生命般微微发热。就在他摩挲之际,
清心铃忽然泛起柔和光芒,与陈情共鸣共振,发出低沉嗡鸣。
一股暖流自掌心涌入经脉,原本躁动不安的神魂竟奇迹般安定下来。
谢怜解释道,
“若以此为核心,布下聚魂阵,可助你重塑身躯。但过程极为痛苦,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他凝视魏无羡:
“魏公子,你可愿一试?”
魏无羡仰头大笑,豪气干云:
“区区皮肉之苦,何足挂齿。”
蓝曦臣当即起身:
“我这就去准备,布阵所需灵材我即刻调集。”
当夜,寒潭洞中。
聚魂阵已然成型,符文流转,
灵气汇聚如河。魏无羡盘坐阵眼中央,手持陈情,腰间悬挂清心铃。
谢怜立于东方,执剑结印;蓝忘机守西方,避尘出鞘,剑气护主;
蓝曦臣居南方,手中拂尘裂冰,引导灵流。三人各据方位,合力催动大阵。
“开始。”
谢怜低喝一声。
咒语响起,天地共鸣。清心铃与陈情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化作两道光柱冲天而起。
魏无羡只觉全身经脉寸寸断裂,骨骼重组,神魂被强行拉扯、锻打、重塑。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冷汗瞬间浸透衣衫,牙关咬出血痕,却始终未发一声。
蓝忘机双目赤红,紧握避尘,指尖几乎嵌入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弱,阵法缓缓停歇。
魏无羡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头看向双手,肌肤细腻有力,
气血充盈,再非昔日虚浮之躯。他活动手腕,站起身来,咧嘴一笑:
“感觉不错!”
谢怜长舒一口气,面上浮现欣慰笑意:
“幸不辱命。”
蓝忘机疾步上前,一把扣住魏无羡脉门,仔细探查。确认神魂稳固、血脉通畅后,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
魏无羡拍拍他肩膀:
“蓝湛,我没事了,别皱眉了。”
谢怜收起清心铃,轻声道:
“既已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多留几日?”
魏无羡急忙挽留。
谢怜摇头:
“三郎还在等我。”
临行前,魏无羡郑重躬身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再造之恩。”
谢怜扶他起身,声音温柔而坚定:
“你是三郎的弟弟,不必如此多礼。”
言毕,白衣飘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于苍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