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之内,烛火微摇,窗外细雨如丝,悄然洒落青石阶前。蓝景逸与蓝思追抱着一摞摞合本踏入房中时,
魏无羡正靠在窗边饮酒,眉宇间尚带几分懒散笑意。可当那堆得几乎遮住视线的文书被重
重放在书桌上,发出沉闷声响时,魏无羡眼神瞬间凝滞。
“这些都是今天必须看完的?”
他声音发紧,仿佛已预见接下来的煎熬。
蓝曦臣倚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却仍温雅如初,闻言轻声道:
“这只是一上午的,下午还会送来新的。”
魏无羡顿时如遭雷击,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瞪大眼看向蓝曦臣,
“你如今还需卧床休养,连坐行走都费力,如何处理这许多事务?”
蓝曦臣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册,眸光微黯,
“若搁置不理,只会越积越多。各宗往来文书、族中账目、
弟子考核记录……皆需及时批复。我不能让姑苏蓝氏因我一人而停滞。”
话音未落,一阵咳嗽猝然袭来,他抬手掩唇,指节泛白。魏无羡心头一紧,再难袖手旁观。
他长叹一声,起身走到书案前,挽起袖子,语气无奈却坚定:
“你还是算了,还是我来吧。”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蓝景逸与蓝思追对视一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魏无羡察觉众人目光灼灼,略显心虚地挠了挠头: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就不能做点正经事?”
“魏前辈也曾修习政务?”
蓝思追小心翼翼开口。
“自然。”
魏无羡挺直腰背,神情难得认真,
“我自幼便被江叔叔按下一任宗主的标准教导。诗书礼乐、律法典章、
宗门调度,哪一样没学过?只是后来……”
他顿了顿,神色微黯,终是摆手一笑,
“算了,往事不提也罢。”
蓝景逸皱眉追问:
“可如今云梦江氏的宗主是江澄,他是江家血脉嫡传,您并非……”
“没错。”
魏无羡坦然点头,
“江澄才是江氏正统,所以他今日为宗主,理所应当。正因如此,
虞夫人总觉得我占了不该占的位置,处处防我如贼。
江澄心里也不痛快——换作是你,有个外人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却被父亲重点栽培,你会高兴?”
他说得平静,可话语深处藏着多年压抑的苦涩。屋内一时寂静,唯有雨声淅沥。
蓝思追仍面露担忧:
“可这些合本涉及蓝氏内部机密,条陈繁复,前辈真的能应付?”
蓝曦臣轻轻一笑,目光温和地落在魏无羡身上:
“可以。毕竟,他以后就是姑苏蓝氏宗主的道侣了。”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劈入静室,空气骤然凝固。
蓝思追脸色剧变,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蓝景逸也是怔住,
连门外值守的弟子都似察觉异样,悄然退远几步。
魏无羡更是心头一跳,连忙摆手打圆场:
“哎呀,说这个做什么!思追、景逸啊,你们还不回去温书?
今日便是蓝先生的月度考核,若又被抓到偷懒,怕是要抄十遍《戒律纲要》。”
两人迟疑片刻,在魏无羡连哄带赶之下终于退下。临出门前,蓝思追回头望了一眼,眼中复杂难明。
待脚步声远去,室内重归宁静。蓝曦臣望着魏无羡伏案执笔的身影,低声道:
“你不必勉强。”
魏无羡头也不抬,笔走龙蛇:
“你现在连拿笔都费劲,我不做谁做?”
他抬眼一笑,眸中星光闪动。
蓝曦臣怔住,随即嘴角缓缓扬起,
“那就劳烦魏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