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思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这话把原本轻松的气氛彻底破坏了。
蓝曦臣脸上的笑容凝固,目光如霜般落在蓝思追身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裂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魏无羡乃是我蓝曦臣准道侣,他留宿寒室有何不妥?"
蓝思追攥紧衣袖,衣袖上绣着的卷云纹被他揉得皱皱巴巴。少年倔强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魏前辈是含光君的道侣,他是含光君的!就算您是姑苏蓝氏的宗主,也不可以强取豪夺!"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连烛火都仿佛停止了跳动。蓝曦臣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
指节在袖中微微发白,额间的云纹抹额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魏无羡一个箭步上前,将蓝思追护在身后,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操心那么多。"
"羡哥哥..."
蓝思追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指尖冰凉得不像话,
"你不要含光君了吗?你不要思追了吗?"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青石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像是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重锤。
魏无羡手忙脚乱地想找手帕,却摸了个空。蓝曦臣默不作声地递来一方素白锦帕,
帕角绣着精致的玉兰花纹样。魏无羡下意识接过,轻柔地替少年拭泪:
"阿愿别哭,我不会不要你和蓝湛。"
"可你昨夜留宿寒室了!"
蓝思追哽咽着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魏无羡都感到疼痛,
"你是含光君的道侣,你该回静室的..."
"蓝思追。"
蓝曦臣的声音如冰玉相击,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妄议长辈,触犯家规,去戒律堂跪一个时辰。"
魏无羡心头一紧,急忙上前一步:
"泽芜君,思追年纪小口无遮拦,等蓝湛回来..."
"魏无羡。"
蓝曦臣打断他,眼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
"我不求你待我比忘机更好,但至少...一碗水要端平吧?"
这句话像柄钝刀扎进心口。魏无羡想起寒室里那些染血的绷带,
想起蓝曦臣身上的三十三戒鞭痕,每一道都是为他而受。他闭了闭眼,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蓝思追,去领罚。"
少年却不肯走,固执地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魏前辈,你今晚回静室吗?"
这个问题像团乱麻缠住魏无羡的咽喉。他不敢看蓝思追期盼的眼睛,
更不敢看蓝曦臣苍白的面容。最终只能背过身去,声音干涩: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蓝景仪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眼疾手快地捂住还想说话的蓝思追,
半拖半抱地将人带离寒室。待脚步声远去,魏无羡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血痕,丝丝缕缕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
"魏公子。"
蓝曦臣忽然轻唤,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虚弱,
"我并非要你为难。"
话还未说完,蓝曦臣就开始咳嗽,一丝血色染上唇角,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魏无羡慌忙去扶,触手却是滚烫的温度,那热度透过层层衣料灼烧着他的掌心。
"你发热了?"
他声音都变了调,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伤口是不是又..."
"无妨。"
蓝曦臣借着他的力道站稳,却在不经意间将重量都压了过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只是有些累了。"
魏无羡扶着蓝曦臣回到寒室,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在床上。寒室内的药香萦绕不散,
案几上还放着未喝完的汤药。他望着蓝曦臣憔悴的面容,心如刀绞: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有失偏颇,让你受委屈了。"
蓝曦臣摇头,发丝散落在素白的枕上,像泼墨般晕开:
"魏公子不必自责,蓝曦臣情绪过于激动了。"
"我去给你煎药。"
魏无羡站起身,却被蓝曦臣拉住衣袖。那双总是从容不迫的眼睛此刻盈满脆弱,像是怕被抛弃:
"别走..."
魏无羡心头一颤,重新坐回床边。他伸手拂开蓝曦臣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轻声道:
"好,我不走。"
魏无羡望着窗外太阳,想起此刻在外夜猎的蓝忘机,
又看看床上脸色惨白蓝曦臣,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扯成两半,每一半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