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羽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进艾泽怀里，指尖冰凉得像触到了深海的寒冰。母亲自愿留下血液样本？他是“最完美的成果”？这些话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思维，让他几乎窒息。
“别信他的鬼话。”艾泽紧紧抱住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尾鳍在船板上重重一拍，激起的水花溅在黑色船身的红光上，碎成点点猩红，“顾衍最擅长用谎言挑拨离间，他就是想让你乱了方寸。”
林羽攥紧口袋里的共鸣鳞手帕，布料被捏得发皱，鳞片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可他为什么会知道母亲的笔迹？”他的声音发颤，“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他调查过你。”苏晴走到两人身边，脸色凝重地看着黑色船只，“顾衍的实验室里有份‘目标档案’，我偷看过几眼，你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标注着‘共鸣鳞持有者，优先级最高’。”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档案里没提你母亲，他刚才的话，很可能是临时编造的。”
艾泽扶着林羽的肩膀，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看着我，林羽。”他的靛蓝色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像两盏坚定的灯，“不管你母亲是谁，不管你是什么‘成果’，你都是我的人，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伴侣。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温热的呼吸拂过眉心，带着水息花的清甜。林羽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珍视，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了些。他抬手，紧紧回抱住艾泽，将脸埋在那片柔软的银发里：“嗯。”
就在这时，黑色船只的甲板上忽然降下一道吊桥，顾衍的身影出现在桥头。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球：“看来少族长的情话很管用。”他轻笑一声，将金属球抛向空中，“不过没关系，事实会让他认清自己的。”
金属球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全息投影。投影里出现的，是一间纯白的实验室，一个穿着人鱼族服饰的女人正躺在实验台上，脸色苍白，脖颈处的逆鳞失去了光泽——那女人的眉眼，竟与林羽有七分相似。
“母亲……”林羽失声喊道。
“准确来说，是你的‘基因提供者’。”顾衍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她当年为了救被我抓住的族人，自愿成为实验体，用自己的逆鳞和血液，换了三十个人鱼的自由。”投影画面一转，出现了女人签署的协议，末尾的签名确实与船身侧面的笔迹一致，“至于你，是她用自己的基因与人类精子结合培育出的胚胎，目的就是为了验证‘共鸣鳞’能否稳定遗传。”
林羽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原来他不是自然降生的孩子，而是母亲用自由换来的实验品？
“她以为这样就能保护族人？”顾衍嗤笑一声，“太天真了。她的逆鳞让我破解了人鱼的力量密码，她的血液让我完善了基因图谱，现在，再加上你的共鸣鳞……”他的目光落在林羽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藏品，“我就能创造出真正的‘新物种’，让人类拥有人鱼的力量，却没有你们的弱点。”
“你疯了！”艾泽怒喝一声，周身的海水开始旋转，“强行融合基因会导致基因链崩溃，你这是在制造怪物！”
“怪物？”顾衍推了推眼镜，语气狂热，“不，是进化！是人类统治海洋的必经之路！”他忽然指向被绑的渔民，“看到他们了吗？只要用他们的生命能量激活基因图谱，再注入你的共鸣鳞之力……”
“住手！”林羽猛地挣脱艾泽的怀抱，往前踏出一步，“我跟你走，放了他们。”
“林羽！”艾泽想拉住他，却被林羽避开。
林羽看着顾衍，眼神异常平静：“你要的是我的共鸣鳞，对吗？我可以跟你去实验室，甚至可以配合你提取能量，但你必须先放了这些渔民。”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让少族长派人跟着，等确认渔民安全了，我再跟你走。”
顾衍打量着他，似乎在权衡利弊。半晌，他点了点头：“可以。但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要在实验室看到他，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艾泽还想说什么，被林羽用眼神制止了。林羽走到他身边，悄悄将珊瑚匕首塞进他手里：“照顾好自己。”他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艾泽唇角印下一个吻，“等我回来。”
艾泽攥紧匕首，指节泛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心。”
薇拉立刻安排卫兵跟着吊桥登上黑色船只，负责接应渔民。林羽跟着顾衍走进船舱，走廊两侧的玻璃罐里，泡着许多基因融合失败的怪物标本，有的长着人鱼的尾鳍却有人类的四肢，有的顶着鱼类的头却有人类的躯干，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些都是失败品。”顾衍像是在介绍艺术品，“但它们让我明白了，没有共鸣鳞的调和，基因融合只会走向毁灭。”他打开一扇实验室的门，里面的设备比苏晴描述的更先进，中央的操作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容器，里面漂浮着淡蓝色的液体，“这是‘基因融合液’，只要将你的共鸣鳞放进去……”
“先放渔民。”林羽打断他，语气冷淡。
顾衍耸耸肩，按下墙上的按钮。监控画面里，卫兵们正带着渔民登上艾泽的船，看起来一切顺利。“满意了？”他看向林羽，“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共鸣鳞了吗？”
林羽摸出贴身的手帕，将半片共鸣鳞放在手心。鳞片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金光，表面的纹路像活过来般轻轻流动。
顾衍的眼睛瞬间亮了，呼吸变得急促：“果然是完美的共鸣鳞……”他伸手想触碰，却被林羽避开。
“我有个问题。”林羽握紧鳞片，“我母亲现在在哪？”
顾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三年前就去世了，实验体的寿命通常都很短。”
林羽的心沉了下去，却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他在撒谎。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忽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顾衍脸色一变，看向监控画面——艾泽的船并没有离开，反而朝着黑色船只发起了进攻，珊瑚制成的船头狠狠撞在船身侧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你敢耍我！”顾衍怒视着林羽，伸手按下操作台的红色按钮，“看来没必要跟你废话了，直接提取！”
实验室的地面忽然升起束缚带，将林羽牢牢固定在操作台上。水晶容器里的蓝色液体开始沸腾，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顾衍拿着一支装满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步步逼近：“这是‘强制共鸣剂’，能让你的鳞片暂时脱离意识控制，很疼，但很有效。”
林羽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带。他看着注射器越来越近，忽然想起艾泽教他的——人鱼族的声波攻击，他或许能用共鸣鳞模仿。
他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情绪都灌注到共鸣鳞中。鳞片的光芒越来越亮，发出一阵尖锐的声波，实验室的玻璃器皿纷纷碎裂，顾衍被声波震得捂住耳朵，注射器掉落在地。
“不可能……你怎么会操控声波？”顾衍惊恐地看着他。
“因为我不是你的实验品。”林羽的声音透过声波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是林羽，是艾泽的伴侣，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撞开，艾泽的身影冲了进来，蓝紫色的尾鳍在灯光下划出凌厉的弧线，一拳将顾衍打翻在地。“我来接你了。”他解开束缚带，将林羽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你怎么进来了？”林羽惊讶地问。
“苏晴破解了他们的防御系统。”艾泽吻了吻他的发顶，眼底的怒意还未褪去，“薇拉在外面处理那些改造怪物，我们得赶紧走。”
顾衍趴在地上，看着相拥的两人，忽然发出一阵疯狂的笑：“走？你们走得了吗？”他按下藏在袖口的按钮，实验室的墙壁开始渗出绿色的液体，“这是用你母亲的逆鳞提炼的腐蚀液，能融化一切有机物，包括人鱼的鳞片！”
绿色液体蔓延的速度极快，已经逼近脚边。艾泽拉着林羽往门口跑，却发现门已经被锁死。“该死！”他一拳砸在门上，坚硬的合金门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林羽忽然注意到操作台下方的通风管道：“从这里走！”
艾泽立刻用珊瑚匕首撬开通风口，先将林羽推了进去，自己则转身一脚将想爬起来的顾衍踹倒：“好好享受你的腐蚀液吧。”
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只能容一人爬行。林羽在前，艾泽在后，彼此的呼吸声在管道里清晰可闻。绿色液体腐蚀金属的滋滋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快到了！”林羽看到前方的出口，加快了速度。
就在两人即将爬出通风口时，艾泽忽然闷哼一声。林羽回头，发现他的尾鳍被滴落的腐蚀液溅到，蓝紫色的鳞片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鲜红的皮肉。“艾泽！”
“别管我，快走！”艾泽推了他一把，自己却因为疼痛动作慢了半拍，更多的腐蚀液滴落在尾鳍上。
林羽眼眶一红，非但没走，反而爬回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滴落的腐蚀液：“要走一起走！”他将母亲的共鸣鳞掏出来，紧紧按在艾泽的伤口上，“长老说共鸣鳞能净化毒素，也许……”
奇迹发生了。共鸣鳞接触到腐蚀液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绿色的液体像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艾泽尾鳍上的伤口也停止了腐蚀，开始慢慢愈合。
“真的有用！”林羽惊喜地喊道。
艾泽看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忽然俯身，在狭窄的管道里吻住了他。这个吻带着生死相依的决绝，和失而复得的珍重，在滋滋的腐蚀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抓紧我。”艾泽拉起他，用最后的力气爬出通风口，落在黑色船只的甲板上。
薇拉和苏晴正带着卫兵清理残余的改造怪物，看到他们出来，都松了口气。“快上船！”薇拉喊道，“这艘船要沉了！”
众人迅速登上艾泽的船，卫兵们砍断吊桥。黑色船只在腐蚀液的作用下，已经开始倾斜，顾衍的惨叫声从船舱里传来，很快被船体断裂的巨响淹没。
船只驶离黑礁岛时，林羽靠在艾泽怀里，看着那艘象征着罪恶的黑色船只沉入海底，心里五味杂陈。母亲的牺牲，他的身世，顾衍的疯狂……这一切终于随着沉船落幕了。
“在想什么？”艾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尾鳍因为刚愈合还微微发颤。
“在想，母亲会不会为我骄傲。”林羽轻声说。
“会的。”艾泽肯定地说，“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族人，而你，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所有人。”他低头，吻了吻林羽的唇角，“包括我。”
苏晴走到他们身边，递过一个从顾衍实验室找到的笔记本：“这是你母亲的日记。”
林羽接过日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若我的孩子能看到这本日记，希望你知道，你不是实验品，是我用全部爱意孕育的希望。愿你能跨越种族的隔阂，带来真正的和平。”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原来母亲从未把他当作实验品，她的牺牲，从来都不是为了顾衍的实验，而是为了给他一个能诞生的机会。
“我们回家。”艾泽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
船只朝着珊瑚城的方向驶去，月光洒在海面上，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银辉。
就在船只即将驶入琉璃海沟时，苏晴忽然指着远处的海平面，惊讶地喊道：“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海平面上出现了无数艘船只的剪影，船头都挂着相同的旗帜——那是国际海洋保护组织的标志。
“他们怎么会来？”薇拉皱起眉头。
艾泽的脸色沉了沉：“恐怕……顾衍不是最后一个。”
他看向艾泽，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底带着同样的凝重。
“看来，我们的婚礼，得往后推推了。”艾泽轻声说。
林羽点头，握紧了他的手：“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都一样。”
远处的船只越来越近，灯光在海面上连成一片，像无数双注视的眼睛。珊瑚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安静地等待着归来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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