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海洋保护组织的船队在琉璃海沟外围停了下来，没有贸然驶入。为首的舰艇挂着白色旗帜，甲板上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用望远镜观察珊瑚城的方向。艾泽的船只在距离他们百米处停下，双方陷入短暂的僵持。
“他们没有携带武器。”薇拉举着人鱼族特制的望远镜，低声汇报，“为首的是个女人，胸前的徽章显示是最高执行官级别。”
林羽看着那个站在甲板中央的身影，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深蓝色西装，长发束成马尾，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锐利。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种熟悉的压迫感，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气场。
“我去会会他们。”艾泽握住林羽的手，指尖带着安抚的温度，“你待在船上，让卫兵保护你。”
“我跟你一起去。”林羽摇头，将母亲的日记塞进怀里，“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我，躲不过去的。”他看向苏晴，“你对这个组织了解多少？”
“国际海洋保护组织表面上是研究海洋生态的公益机构，实际上……”苏晴的脸色沉了沉，“顾衍的实验室曾接受过他们的秘密资助，只是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
艾泽的眉峰拧起：“看来是冲着深海之心来的。”他对薇拉吩咐，“看好船只，一旦有异动，立刻启动隐水阵。”
两人换乘一艘小型珊瑚船，缓缓驶向为首的舰艇。靠近时，林羽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样貌——约莫三十岁左右，眼角有颗细小的痣，眼神锐利如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盯着林羽。
“人鱼族少主，艾泽。”女人率先开口，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公式化的冷淡，“我是国际海洋保护组织执行官，沈瑶。”她的目光落在林羽身上，“这位就是林羽先生吧？久仰大名。”
“沈执行官开门见山吧。”艾泽语气冰冷，“深夜造访琉璃海沟，不是为了欣赏风景。”
沈瑶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我们收到消息，黑礁岛附近发生基因实验事故，特来调查。另外，”她话锋一转，“我们检测到深海之心的能量波动异常，担心会影响全球海洋生态，希望能与珊瑚城建立合作，共同监测其状态。”
“合作？”林羽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你们连深海之心的存在都知道，恐怕不止是监测这么简单。”
沈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从身后的助理手中拿过一个金属盒子：“实不相瞒，我们有位研究员失踪了，他的最后定位就在琉璃海沟附近。这个人，你们或许认识。”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看到照片上的人时，林羽的呼吸骤然停滞——照片里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实验服，笑容温和，眉眼间竟与他有三分相似，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名字：周屿。
是导师的儿子，也是他从未见过的表哥。三年前，周屿以研究员的身份加入国际海洋保护组织，随后便失去了联系，导师为此消沉了很久。
“他在哪？”林羽的声音发颤。
“我们怀疑他被人鱼族扣留了。”沈瑶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施压，“只要你们交出周屿，并允许我们的科研团队进入深海之心区域，之前的所有恩怨，我们可以一笔勾销。”
“你在撒谎。”艾泽上前一步，将林羽护在身后，赤金色的竖瞳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周屿三个月前就离开了琉璃海沟，是我们亲自送他出的海沟。”他拿出一枚海螺，“这是他留下的信物，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用这个联系。”
沈瑶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他们会有周屿的消息。她接过海螺，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忽然冷笑一声：“看来少族长对人类的信任，比传闻中更天真。”她挥了挥手，身后的舰艇忽然降下几道闸门，露出里面隐藏的武器——不是攻击性武器，而是密密麻麻的探测装置。
“我们无意开战。”沈瑶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但深海之心属于全人类，珊瑚城没有资格独占。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要么合作，要么……我们只能强行进入。”
说完，她转身走进船舱，舰艇缓缓后退，重新与其他船只汇合，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琉璃海沟的入口封锁起来。
返回珊瑚船的路上，林羽一直沉默着。周屿的照片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沈瑶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她似乎笃定周屿在珊瑚城，甚至不惜用武力威胁，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在想什么？”艾泽将他揽进怀里，用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沈瑶的目标不是周屿，也不是深海之心。”林羽抬头，眼神清明，“她看我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物品，跟顾衍的眼神很像，只是更隐蔽。”
苏晴忽然开口：“我想起一件事，沈瑶的父亲曾是顾衍的合作伙伴，后来因为争夺基因图谱的所有权反目。据说她一直想完成父亲的‘遗愿’，创造出比顾衍更完美的基因融合体。”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要的是共鸣鳞。”
“不止。”艾泽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可能还知道周屿的秘密。”
周屿的秘密？林羽愣住了。他只知道周屿来琉璃海沟是为了研究深海共生系统，从未听说过什么秘密。
回到珊瑚城时，天色已近黄昏。长老在静心殿等候，听完他们的叙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周屿确实在珊瑚城待过三个月，但他不是来研究共生系统的。”她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密封的陶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件，“他是来查他父亲的死因。”
信件是周屿写给导师的，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发现——当年导师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因为发现了顾衍和沈瑶父亲的非法交易，被两人联手推下科考船。周屿怀疑，沈瑶这次来找他，是怕他把真相公之于众。
“周屿离开前，把这些信交给我保管。”长老叹了口气，“他说沈瑶在组织里势力太大，他需要时间收集证据，让我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就把信交给林羽。”
林羽握紧那些信件，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原来导师的死另有隐情，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瑶知道这些信在你手里。”艾泽的指尖轻轻拂过信件上的折痕，“她想用周屿做诱饵，逼你交出信件和共鸣鳞。”
夜幕降临时，珊瑚城的防御系统全部启动。卫兵们在海沟入口布下声波屏障，薇拉带着精英卫队巡逻，苏晴则在研究沈瑶的舰艇数据，试图找到防御的突破口。林羽和艾泽坐在禁室里，看着窗外巡逻的卫兵，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如果沈瑶强行闯入，我们有胜算吗？”林羽轻声问。
“隐水阵能挡住他们的探测装置，但挡不住饱和攻击。”艾泽握住他的手，尾鳍轻轻拍打着地面，“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他低头，在林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
林羽回吻他的唇角，尝到一丝海草蜜酿的甜。他知道艾泽的决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会躲在他身后。
“我有个主意。”林羽忽然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沈瑶不是想要共鸣鳞吗？我们可以‘给’她。”
艾泽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苏晴说她的舰艇有能量转化装置，我们可以……”林羽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出计划，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艾泽听完，眼底的凝重渐渐被笑意取代，他捏了捏林羽的脸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跟你学的。”林羽笑着躲开，指尖划过他颈间的逆鳞，“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艾泽吻住他的唇，声音含糊不清，“不过事成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婚礼不能再推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水幕照进来，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禁室里的珊瑚琴不知被谁拨动了琴弦，发出一串清脆的音符，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博弈奏响序曲。
第二天清晨，沈瑶收到了珊瑚城的回信——同意合作，但要求她单独前往静心殿，签署协议。
“执行官，这很可能是陷阱。”助理忧心忡忡地说。
沈瑶看着手里的回信，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她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备船，我去会会这位人鱼少主和他的‘完美实验品’。”
静心殿内，林羽站在艾泽身边，手里捧着一个镶嵌着共鸣鳞的盒子，表情平静无波。长老坐在主位上，薇拉和苏晴隐在暗处，手按在武器上，随时准备行动。
殿门被推开，沈瑶独自一人走进来，眼神在林羽手中的盒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两人身上：“少族长，林先生，明智的选择。”
“协议呢？”艾泽开门见山。
沈瑶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只要你们在上面签字，允许我们的科研团队进入指定区域，这枚共鸣鳞……”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盒子，“就当是合作的诚意。”
林羽打开盒子，共鸣鳞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金光，看起来完美无缺。“签字可以，但我们要先确认周屿的安全。”
沈瑶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周屿被绑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没有明显外伤。“只要我拿到共鸣鳞，他自然会平安无事。”
艾泽和林羽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沈瑶接过文件，满意地笑了，伸手就要去拿盒子里的共鸣鳞。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鳞片的瞬间，林羽忽然合上盒子，艾泽同时按下墙壁上的机关，静心殿的门窗瞬间关闭，无数声波发射器从天花板降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假的？”沈瑶迅速后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你们的声波屏障对我没用。”
“谁说要困住你？”林羽的声音带着笑意，按下盒子底部的按钮。
盒子里的共鸣鳞忽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与殿内的声波发射器产生共鸣，发出一阵特殊频率的声波。沈瑶手中的遥控器瞬间失灵，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这是……能量干扰波！”
“答对了。”苏晴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这是用你父亲留下的研究数据改良的，专门克制你们的电子设备。”
沈瑶还想反抗，薇拉已经从暗处冲出，珊瑚匕首抵住了她的咽喉。“束手就擒吧。”
沈瑶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又看了看林羽手中的盒子，忽然笑了：“你们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组织里支持基因实验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们很快就会……”
她的话被殿外传来的警报声打断。薇拉的通讯器响起，卫兵的声音带着惊慌：“薇拉大人，组织的船队开始进攻了！他们派了潜水艇！”
沈瑶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我说过，你们赢不了的。”
艾泽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林羽：“按备用计划行动。”
林羽点头，打开盒子，将真正的共鸣鳞握在手心。他能感觉到鳞片传来的温热，仿佛与深海之心产生了呼应。
“沈瑶，你知道周屿为什么要查他父亲的死因吗？”林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因为他发现，你父亲当年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你亲手推下悬崖的，就因为他想终止基因实验。”
沈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林羽拿出周屿留下的信，“这些证据，足够让你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整个静心殿都在摇晃。薇拉的通讯器里传来卫兵的大喊：“他们突破屏障了！潜水艇进入海沟了！”
艾泽看向林羽，眼神坚定：“我去拦住他们，你留在这里。”
“我跟你去。”林羽握紧共鸣鳞，“深海之心需要我。”
两人冲出静心殿，珊瑚城已经乱成一团。黑色的潜水艇正在破坏海沟的生态屏障，无数鱼类惊慌逃窜，被惊动的海怪开始攻击潜水艇，整个琉璃海沟陷入一片混乱。
“跟我来！”艾泽拉着林羽，朝着深海之心的方向游去，“只有在那里，共鸣鳞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潜水艇的探照灯在海水中扫过，照在两人身上。一枚鱼雷朝着他们射来，艾泽迅速将林羽推开，自己却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珊瑚礁上，吐出一口鲜血。
“艾泽！”林羽冲过去，扶住他。
“别管我……快走……”艾泽的声音虚弱，却依旧将他往前推。
林羽看着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潜水艇，忽然做出一个决定。他将共鸣鳞塞进艾泽手里，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朝着潜水艇的方向游去，鲛绡长袍在水流中展开，像一只白色的蝶。
“林羽！”艾泽目眦欲裂，却无力阻止。
林羽冲到潜水艇前，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激活体内的共鸣鳞之力。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与深海之心的光芒遥相呼应，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墙。潜水艇撞在光墙上，瞬间失去动力，停在原地。
“这是……”潜水艇里的人发出惊呼。
林羽悬浮在光墙前，看着里面惊慌的人们，声音透过共鸣传递到每个人的脑海里：“深海不是你们的实验场，人鱼也不是你们的工具。想要和平，就放下武器。”
他的声音带着共鸣鳞的力量，温柔却不容抗拒。潜水艇里的人纷纷放下武器，打开舱门，露出愧疚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潜水艇里射出，朝着林羽的后背袭来——是沈瑶的助理，他手里拿着一把麻醉枪，显然是想做最后的挣扎。
“小心！”艾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羽猛地回头，麻醉针已经近在眼前。他闭上眼，以为躲不过去，却感觉到一阵温热的触感将自己包裹——是艾泽，他用身体挡住了麻醉针，蓝紫色的鳞片上渗出鲜血。
“艾泽！”
“我说过……会护着你……”艾泽的身体软软倒下，在失去意识前，他看着林羽，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林羽抱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光墙在他的情绪波动下变得更加明亮，将整个琉璃海沟照得如同白昼。
远处，周屿的身影出现在一艘救生艇上，朝着他们挥手，看起来已经被救出。沈瑶被卫兵押着，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羽抱着艾泽，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
共鸣鳞忽然从艾泽手中滑落，贴在林羽的胸口，与他体内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涌入身体，他能感觉到艾泽的伤口在快速愈合，逆鳞重新焕发出光泽。
“这是……”林羽惊讶地睁大眼睛。
艾泽缓缓睁开眼睛，靛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看来……我们的共鸣比想象中更强。”
林羽看着他恢复血色的脸，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不许再吓我了。”
“遵命，我的少主夫人。”
阳光透过海水，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光墙渐渐散去，潜水艇的人们开始清理战场，修复被破坏的生态屏障。沈瑶被押走时，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林羽：“你赢了，但别以为……”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卫兵带走了。
林羽知道她想说什么，基因实验的阴影不会轻易散去，人类与深海的矛盾也需要时间化解。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身边有艾泽，有珊瑚城的族人，还有像周屿、苏晴这样愿意为和平努力的人。
“我们回家。”艾泽握住他的手，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带着轻松的节奏。
“好，回家。”
两人朝着珊瑚城的方向游去，身后是渐渐恢复平静的琉璃海沟，深海之心在海沟中央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像在祝福着他们。
林羽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艾泽：“你之前说的条件，还算数吗？”
艾泽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他凑近林羽耳边，声音带着笑意，“明天就举行婚礼，我已经让阿音准备好海心果了。”
林羽笑着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家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海面上，国际海洋保护组织的船队开始撤离，周屿站在甲板上，朝着他们挥手，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琉璃海沟的风波暂时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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