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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加速,结晶断链

科里有个幻短篇合集

霓虹的河流,在视网膜芯片强制投射的广告洪流里,永远奔腾不息。永夜城的天空是浑浊的紫色,被亿万点人造光源灼烧着,如同溃烂的伤口。我穿过街道,肺叶被粘稠、带着金属锈蚀和化学酸腐的空气挤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粗粝的沙尘。头顶巨大的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着:“加速即生命!优绩即未来!”——每一个像素点都在尖叫。

我是优绩人,编号Zeta-786。大脑皮层下植入的“时序协调器”像一枚烧红的铁钉,永恒地楔在我的意识深处。它驱动着我,鞭挞着我,以远超常人的神经脉冲速度处理信息、做出反应。这高效是有代价的,代价是细胞代谢的疯狂燃烧,是生命在看不见的火焰中加速化为灰烬。这火焰,唯有公司配发的“净尘素”药片能勉强压制,抵抗那从城市骨髓里渗透出来的污染结晶病。

我的目的地是“速效核心”工厂。巨大、冰冷、毫无生气的合金堡垒,吞吐着永夜城三分之一的“优绩”工人。空气净化系统在头顶发出濒死般的低沉嗡鸣,过滤着比外面更浓重的化学尘埃——那是无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械摩擦、挥发、泄露的共同产物。它们无孔不入,是结晶病的温床。我熟练地滑入我的工位——一条高速传送带旁。眼前是流水般涌来的、结构复杂的微型能量转换器组件。芯片在我的颅骨内嗡鸣,视觉被强制分割、放大、标注出最优操作路径。我的双手在指令下达前的零点几秒已经启动,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和滚烫的焊点间跳跃,精准,冷酷,如同设定好的机器。

“效率值:97.8%。保持。” 工位上方冰冷的合成音毫无起伏地播报。

我的胃袋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绞痛提醒着上一次净尘素的效力正在消退。那熟悉的、细微的麻痒感,如同最恶毒的虫豸,开始在左臂的皮肤下苏醒。我强迫自己忽略它,将全部意识沉入芯片驱动的超速状态中。指尖的动作更快了,快得几乎撕裂空气。我必须更快,更快!只有达到更高的效率评级,才能换取更多的净尘素,才能压住那来自地狱的瘙痒。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电路板上,嗤的一声,瞬间蒸腾为一股刺鼻的白烟。

短暂的强制轮休时间。我靠在冰冷的合金休息舱壁上,身体内部仿佛被掏空,只剩下芯片驱动下的神经末梢在徒劳地颤动。我摸出那枚小小的、淡蓝色的净尘素药片,指尖微微发抖。它像一粒冻结的星辰,是活命的希望,也是奴役的象征。我把它含在舌下,一股冰凉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暂时压下了胃部的翻腾和手臂深处蠢蠢欲动的麻痒。代价是新一轮更猛烈的神经灼烧感在颅腔内升腾,催促我回到那永不停歇的流水线。代价?呵,我早已习惯了支付。

然而这一次,冰冷药片带来的短暂慰藉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天。那麻痒,不再是皮肤下的低语,它变成了骨骼深处的钻凿,变成了血管里的冰针攒刺。我的左小臂内侧,皮肤之下,一点幽蓝的硬物触感清晰地凸现出来。像一枚不祥的种子,终于刺破了土壤。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芯片的嗡鸣变得尖锐刺耳,几乎撕裂我的理智。我跌跌撞撞冲向工厂核心区的医疗单元。冰冷的白色光线,消毒水的气味浓得令人窒息。我几乎是摔进了诊断舱,将左臂伸进扫描口。幽蓝的光芒笼罩住那片皮肤下越来越清晰的硬块。

“个体:Zeta-786。症状:局部组织异常增生。诊断分析中……” AI那毫无感情的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我死死盯着扫描口上方闪烁的红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臂骨深处那尖锐的疼痛。

“诊断结果:污染结晶病早期组织异变。诱因分析:个体效率值波动超出基准线,未能稳定维持峰值输出。建议:立即投入更高强度工作循环,提升效率评级至S级,换取足量净尘素进行压制。” AI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零件说明书。

效率不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荒谬和冰冷的愤怒席卷。我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为了那一口续命的药片,早已将自己燃烧到了极限!那幽蓝的硬块就在我的皮肤下,冰冷,坚硬,嘲笑着AI的结论。一个声音在我濒临崩溃的意识里尖叫:它在说谎!

怀疑一旦滋生,便如同这城市空气里的污染结晶,疯狂蔓延,无可阻挡。我手臂上的那点幽蓝,成了扎进灵魂的倒刺。公司那套“加速换取净化”的神圣逻辑,在AI冰冷的诊断下,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缝隙里透出的,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谎言的味道。我必须知道那净尘素到底是什么!那维系我、也奴役我的蓝色小药片,到底是什么东西!

机会在一个能源循环节点日的深夜降临。巨大的工厂并未完全沉睡,但监控系统进入了低功耗的轮巡模式,如同疲惫巨兽半闭的眼睛。我手臂上的结晶点,此刻已蔓延成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幽蓝的光泽在昏暗的工位应急灯下若隐若现,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楚是催化剂,是燃料。我依靠着芯片对监控模式周期的精准计算和对内部结构图的强行记忆(这耗费了我宝贵的休息时能,代价是手臂的剧痛加剧),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在巨大冰冷的管道丛林和轰鸣的机柜迷宫中穿行。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超负荷运转的金属焦糊味,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油污上。避开巡逻的清洁机器人那毫无情感的红色扫描光束,绕过发出低沉嗡鸣的能量节点,我向着工厂最底层、标记着“核心废料处理——绝对禁入”的深井区域潜行。

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如同巨兽的咽喉,上面布满了狰狞的红色警告灯和不断闪烁的“致命辐射”、“生物污染”标志。门禁系统复杂得令人绝望。我蜷缩在门外巨大的冷却管道阴影里,汗水混合着油污从额角滑下,手臂的刺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时间在芯片的倒计时里一秒一秒流逝。终于,一个微弱的能量波动间隙被芯片捕捉到——那是某个维护协议触发的千分之一秒权限漏洞!几乎是本能驱使,我猛地将那只布满幽蓝结晶的左臂狠狠按在冰冷的生物识别面板上。一阵尖锐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从手臂瞬间炸开,直冲头顶!幽蓝的微光在我手掌与面板接触的地方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嘀…权限异常…生物特征污染指数过高…错误…错误…临时通行权限…授予…” 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带着混乱的杂音。厚重的气密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液压解锁声,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噪音,缓缓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高度腐败有机物和浓烈化学药剂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我的脸上。我踉跄着挤进门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是一个巨大的、深入地下的熔炉腔。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穹顶高悬在幽暗之中。腔体的中心,是一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巨型熔炉,如同地狱之眼。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低沉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咆哮声震动着脚下的金属网格地板。

然而,真正让我魂飞魄散的,是环绕着熔炉的景象。熔炉壁上,镶嵌着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晶体簇!那些晶体,比我手臂上的更巨大,更狰狞,散发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它们如同寄生的藤蔓,又像某种活物的内脏,深深扎根在熔炉滚烫的炉壁上,贪婪地汲取着热量。

而在熔炉下方,是地狱般的景象。无数条冰冷的、布满污垢的传送带,正源源不断地将“东西”运送过来,投入熔炉底部巨大的投料口。那些“东西”……是人体的残肢!扭曲、僵硬的肢体,覆盖着厚薄不均的幽蓝结晶层。有些结晶覆盖了整个躯干,只露出一点变形的头颅;有些则像恶毒的藤蔓,从断裂的肢体截面疯狂生长出来,闪烁着同样的蓝光。传送带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摩擦声,将一具具结晶化的残骸送入那暗红色的、吞噬一切的地狱之口。熔炉贪婪地吞噬着,暗红色的光芒在每一次投料后都诡异地、短暂地明亮一分。

熔炉侧壁上,巨大的管道轰鸣着,将熔炉内部高温高压处理过的某种……物质……泵送出去。管道延伸的方向,赫然指向工厂上层——净尘素合成车间!

“呕……” 我再也无法抑制,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的苦味灼烧着喉咙。真相像熔炉里的高温,瞬间将我残存的理智和侥幸烧成了灰烬。净尘素!那维系我们生命、让我们甘愿燃烧自己的蓝色小药片!它的原料,竟然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被污染侵蚀、结晶化的血肉残骸!是这个加速系统吞噬了我们,再将我们的尸骸制成药片,喂给新的牺牲品,让他们燃烧得更快,结晶得更快,好投入下一个循环!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原来我们不是工人,是燃料!是循环再生的活体燃料!整个“加速即生命”的神话,整个优绩社会光鲜亮丽的高速运转,其核心动力,就是这台以我们血肉为柴薪、以我们结晶化尸骸为原料的、无比高效的死亡永动机!

手臂上的结晶点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仿佛在呼应着熔炉里那些同胞的哀嚎。我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墙壁,一块布满灰尘的蚀刻铭牌映入眼帘:

项目代号:“珀耳塞福涅”

设计目标:构建闭环可持续能源/医疗供给系统

核心原理:高效转化生物质污染结晶为清洁能源及稳定剂原料

“珀耳塞福涅”……希腊神话里,被掠夺到冥府的女神,象征死亡与再生的循环。多么贴切,多么讽刺!我们就是被掠夺的祭品,在生与死的循环中,永世不得超脱!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非人的警报声撕裂了熔炉的轰鸣!

“警告!未授权个体侵入核心处理区!污染指数超标!启动清除协议!立即清除!” 冰冷的AI女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盖过了熔炉的咆哮。

刺眼的红色旋转灯瞬间在穹顶各处亮起,将整个地狱般的景象映照得一片血红。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从几个通道口传来,伴随着液压驱动的嘶鸣。巨大、狰狞的轮廓在红光中显现——是安保机器人!它们沉重的合金足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震动,头部冰冷的多管武器阵列已经锁定了我蜷缩的位置!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和迫近。我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手臂上的结晶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灼痛感骤然加剧,像有无数冰针在疯狂地刺入骨髓。芯片在颅骨内疯狂嗡鸣,试图计算逃跑路线,但在这封闭的熔炉核心,面对全副武装的杀戮机器,任何计算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结果:无处可逃。

绝望如同熔炉里翻腾的热浪,瞬间将我淹没。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粘稠的油污浸透了工装裤。视线扫过那些源源不断投入熔炉的、覆盖着幽蓝结晶的残肢断臂,扫过熔炉壁上狰狞生长的巨大晶体簇……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变成维持这吃人机器运转的柴薪和原料。

就在这时,我的手指在工装裤口袋里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小方块。是它!我仅剩的最后一粒净尘素药片。这粒曾被我视作生命线的蓝色小药,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痛。它是什么?是我的同胞被碾碎、熔炼、提纯后制成的“稳定剂”!是我手臂上结晶的源头,也是我继续为这系统提供养料的毒饵!

安保机器人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鼓点。红色的扫描光束像毒蛇的信子,在黑暗中四处舔舐,寻找着我的生命热源。多管武器的充能声滋滋作响,如同毒蛇的嘶鸣。

没有时间了!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撕裂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芯片的嗡鸣声、熔炉的咆哮声、机器人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粒药片冰冷的触感,和熔炉投料口那暗红色的、吞噬一切的光芒。

继续为系统供能?像传送带上那些残骸一样,最终成为熔炉的燃料,成为下一批净尘素的原料,喂养新的奴隶,让这永无止境的死亡循环继续转动?

还是……让一切归于寂静?

答案,在我触碰到那粒药片时,就已清晰如我臂上蔓延的幽蓝结晶。

我猛地攥紧了那粒小小的蓝色药片,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油污地面弹了起来!动作牵扯着手臂的结晶,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没有停下。安保机器人的多管武器瞬间喷吐出刺目的能量光束!灼热的光束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在身后的合金墙壁上熔出滋滋作响的孔洞。浓烈的臭氧味呛入鼻腔。

我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无视了死亡的威胁,朝着地狱之眼的中心——那巨大的熔炉投料口,发足狂奔!脚下的金属网格剧烈震动,熔炉的灼热气浪几乎要烤焦我的头发和眉毛。手臂上的结晶在高温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幽蓝的光芒刺眼地闪烁起来,仿佛在欢呼,又仿佛在哀鸣。

“目标锁定!清除!” AI的声音冰冷无情。

更多的能量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封锁着我的去路。一块灼热的金属碎片擦过我的脸颊,带来火辣辣的痛感。我压低身体,利用传送带和巨大的废弃管道作为掩体,狼狈不堪地翻滚、跳跃,每一次移动都撕扯着身体和灵魂。距离那暗红色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投料口越来越近!高温让空气剧烈扭曲,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

就是现在!

在身体即将被一道精准射来的能量光束洞穿的瞬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高跃起!同时,那只布满幽蓝结晶、如同恶魔附体的左手,紧紧攥着那最后一粒净尘素药片,用尽毕生的力量和全部的诅咒,狠狠砸向熔炉壁上最大、最狰狞的一簇幽蓝晶体!那里,是无数晶体脉络汇聚的核心节点,光芒最为妖异。

“砰!”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响起。是我的手骨?还是那坚硬的药片外壳?亦或是……晶体本身?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蓝色的能量脉冲,以我撞击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它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那幽蓝的光芒瞬间吞噬了熔炉的暗红,如同极寒的冰潮席卷了燃烧的地狱!

我的左手,在接触到那核心晶簇的瞬间,结晶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幽蓝的晶体瞬间吞噬了我的手掌、手腕、小臂……冰冷的、尖锐的触感沿着神经直刺大脑。剧痛超越了极限,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麻木。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骼在结晶化过程中发出的、细微而密集的碎裂声。

紧接着,是连锁反应!

被冰蓝能量脉冲扫过的熔炉壁上,所有镶嵌的幽蓝晶体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它们内部仿佛有无数的能量丝线在疯狂地断裂、反噬!整个巨大的熔炉,那如同地核般稳定咆哮的核心,猛地发出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轰——嗡————”

暗红色的炉火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失控的、狂暴的幽蓝能量流,如同挣脱牢笼的恶龙,在炉腔内疯狂乱窜!熔炉壁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和撕裂声!巨大的裂缝瞬间爬满了整个炉体!

“核心熔炉过载!能量反噬!系统崩溃!警告!系统崩溃!” AI的警报声变得尖利而混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电子杂音。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剧烈地摇晃起来!穹顶开始崩落大块大块的金属和混凝土!管道扭曲、爆裂,喷溅出滚烫的蒸汽和不明液体!那些安保机器人,在狂暴的幽蓝能量乱流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轻易地撕裂、熔化、抛飞!

我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剧痛席卷全身,尤其是那只已经完全结晶化、如同蓝色水晶雕刻而成的左臂,沉重、冰冷、彻底失去了知觉。视线模糊,耳边是熔炉解体、建筑崩塌的恐怖轰鸣,是能量失控的尖锐嘶鸣,是AI彻底崩溃的杂音。世界仿佛正在我眼前分崩离析。

我挣扎着,用那只仅存的、属于人类的手,支撑起半边身体。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烟尘和狂暴的幽蓝能量乱流,透过熔炉巨大残骸上狰狞的裂口……

我看到了天空。

不是永夜城那被亿万霓虹灼烧出的、溃烂的紫色穹顶。而是真正的、无垠的、深邃的夜空。几颗稀疏却异常清晰的星辰,如同远古诸神冷漠而遥远的眼睛,静静地镶嵌在那片纯净的墨蓝之上。

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宁静。

一丝微弱的、带着尘埃味道的冷风,第一次没有被过滤和污染,毫无阻碍地吹拂在我滚烫、布满血污的脸上。它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一丝……久违的、属于泥土和旷野的、几乎被遗忘的气息。

手臂的结晶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冰冷沉重,像一块巨大的、异质的墓碑。生命正随着那幽蓝的色泽一点点褪去。剧烈的崩塌还在持续,脚下的大地在痛苦地呻吟,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

然而,在身体深处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如同那高远夜空中洒下的星光,悄然降临。

快了,这永恒的加速,终于要停下了。

我望着那几颗遥远的星辰,它们的光穿越了亿万年的寂静才抵达我的眼底。这束光,没有效率芯片的驱策,没有燃烧生命的嘶鸣,它只是存在着,穿越时间的长河,抵达此刻。

我的身体正在结晶化,冰冷的幽蓝如同死神的触手,缓慢而坚决地向上蔓延。这具被“优绩”榨干、被净尘素欺骗、最终被系统当作燃料的躯体,终于要归于它应有的寂静了。

熔炉彻底解体的巨响撼动着大地,烟尘如同葬礼的帷幕升起。在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仿佛听到了这座城市亿万引擎的哀鸣,听到了无数优绩人芯片嗡鸣中透出的茫然与恐慌。加速的链条,终于在我这截微不足道的“燃料”手中,彻底崩断。

永夜城的霓虹洪流第一次出现了断点。巨大的黑暗区域如同伤口,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蔓延开来。无数全息广告牌疯狂闪烁,扭曲,最终陷入沉寂。尖啸的警报声汇成一片绝望的海洋。

在绝对的黑暗和混乱的中央,我感受着结晶带来的麻木逐渐吞噬意识。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解脱。那高远的星光,成了我意识沉入深渊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这束光,穿越了被我们疯狂加速所污染扭曲的时间洪流,最终抵达了我这即将熄灭的终点。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早已被遗忘的真相:有些存在,本就不该被计量,被加速,被燃烧。

寂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降临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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