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晚风裹着栀子花香，像块浸了蜜的绸缎，懒洋洋地拂过林溪镇的石板路。夜市的喧嚣从街角漫过来，烤鱿鱼的焦香、糖画的甜腻、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闹声，混在一起，酿出一整个镇子的烟火气。
鹿姎叼着半串烤鱿鱼，另一只手拎着个晃晃悠悠的糖画——是刚才缠着糖画师傅做的小狼，张牙舞爪的，尾巴却被她馋嘴啃掉了一截。她侧头看身边的吴世勋，这家伙从狼族领地回来就不对劲，一路没怎么说话，就单手插着兜跟在她身后，银发被路灯染成淡淡的金，耳尖却红得像被晚风燎过的火星。
“喂，吴世勋，你魂儿被狼叼走了？”鹿姎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鱿鱼须在嘴角晃了晃，“从金钟仁那儿出来就蔫了吧唧的，该不会是被他瞪几眼就吓破胆了？”
上次金俊勉煽动狼族袭击小镇的事败露后，吴世勋硬拉着她去狼族领地做“目击证人笔录”。金钟仁那家伙虽然承认了他们帮忙揭穿阴谋的事，看吴世勋的眼神却跟看抢食的野狗似的——尤其吴世勋总趁人不注意往鹿姎身边凑，一会儿替她挡开拥挤的狼族卫兵，一会儿偷偷把她不爱吃的青椒从烤串上挑出去。最后金钟仁送客时，特意盯着吴世勋放狠话：“离我们狼族认可的朋友远点，不然撕烂你的银毛。”
吴世勋被她撞得晃了下，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却留在了她胳膊上。“就他？”他嗤笑一声，下巴抬得老高，语气却没什么底气，“能碰着我一根头发丝，算他赢。”指尖却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小盒子——那是他跑遍大半个镇子，才在一家藏在巷子里的手工银饰店找到的，一对藤蔓缠绕着狼爪的戒指，做工算不上精细，却笨笨地透着点心思。
他忽然停下脚步，在一棵老香樟树下转过身。树影婆娑，路灯的光透过叶隙筛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映得他眼底的淡蓝色像揉碎的星辰，少了平日的痞气，多了些少见的紧张，连耳根的红都蔓延到了下颌线。
“鹿姎，我有话跟你说。”
鹿姎被他这正经模样弄得一愣，叼着鱿鱼串含糊道：“说呗，吞吞吐吐的，跟个没断奶的小狗似的。”
吴世勋深吸一口气，喉结滚了滚，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我不是普通人。”
“哦。”鹿姎嚼着鱿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还伸手揪了揪他垂在额前的银发丝，“早看出来了。身手好得能上天，跑起来影子都抓不着，肯定是练过的呗。”
“不是练过。”吴世勋抓了抓头发，银发散乱下来，遮住了点泛红的眼角，语气更急了些，“我是异能者。跟鹿晗哥一样，双生异能者。我的能力……是速度和攻击。”
他说完就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鹿姎的脸。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震惊、害怕、后退，甚至可能哭着说“你是怪物”。毕竟普通人突然撞破暗世界的秘密，大多是这样的。他甚至在心里排练好了一整套解释，从异能者的起源讲到暗世界的规则，就怕她被吓跑。
可鹿姎只是眨了眨眼，把最后一口鱿鱼咽下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沾着的酱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异能者？听起来也太酷了吧！”
吴世勋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没听清：“……酷？”
“对啊，超酷的。”鹿姎用力点头，语气理所当然得让他心慌，“速度快得能当闪电侠，攻击力强到能揍翻一群狼族壮汉，这不比那些只会对着镜头耍帅的偶像剧男主厉害一百倍？”她顿了顿，想起那天在小镇上，他为了护着她，像道银色闪电似的冲出去，后背被狼爪划出血也没皱一下眉，心跳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漏了半拍，“再说，你又没害过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
吴世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还有一丝……他不敢细想的欣赏。心脏像是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他准备了一晚上的长篇大论，担心了一晚上的“她会不会害怕”，在她这句轻飘飘的“很酷”面前，突然变得像个笑话。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哑，像是被晚风呛到，“你就不怕吗？暗世界很危险的，有吸血鬼，有狼族，还有南苑那种疯女人……跟我扯上关系，你可能会被卷进来，会有危险的。”
“怕啊。”鹿姎坦诚地点头，伸手又去揪他的银发，这次没舍得用力，只是轻轻揉了揉，手感软乎乎的，像她花店门口那只长毛猫，“上次被狼族追的时候，我腿都软了，差点吓哭。但怕有用吗？”她仰起脸，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笑容飒爽又明亮，像朵迎着风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再说，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她的眼神太直接，太信任，像一束劈开乌云的光，瞬间照亮了吴世勋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忐忑。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有点大，指尖都泛白了，却带着一种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的紧张：“我会。”
这两个字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声音都在发颤：“鹿姎，我会保护你。不管是狼族还是吸血鬼，不管是南苑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你一根头发。”
鹿姎被他攥得有点痒，却没挣开。她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在意，看着他明明紧张得要死，却还硬撑着摆出强硬姿态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总是跟她拌嘴、看起来痞气十足的家伙，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挺让人动心的。
“那……”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他瞬间绷紧的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忍不住又笑了，“作为回报，我也保护你啊。我的藤蔓不光能防御，还能绑人呢，上次你没见识过吧？能把敌人捆得像粽子，保证动不了。”
吴世勋看着她笑弯的眼睛，里面盛着星星点点的光，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不像平时的嗤笑，带着一种释然的、温柔的暖意，像晚风拂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甜了几分。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手指有点抖，费了点劲才打开。里面躺着一对银戒指，细细的藤蔓缠绕着小小的狼爪，设计算不上精致，甚至有点笨拙，却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
“我知道这玩意儿可能有点土。”他挠了挠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眼神有点闪躲，不敢看她，“但我觉得……挺配你的。藤蔓是你的异能，狼爪……算是我的吧。要是你觉得丑……”
话还没说完，鹿姎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软软的，暖暖的，像片羽毛落在心上，瞬间点燃了燎原的火。
“不土。”她的声音有点小，脸颊烫得像火烧，连耳垂都红透了，却还是仰着脸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挺好看的。”
吴世勋僵在原地，被亲过的地方像着了火，热度从脸颊一直烧到心底，连血液都好像沸腾起来。他看着鹿姎红扑扑的脸，像个熟透的苹果，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伸手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鹿姎。”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浓浓的、藏不住的喜悦，“做我女朋友吧。”
“嗯。”鹿姎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清晰地荡进他耳朵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晚风吹过香樟树，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鼓掌。吴世勋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怀里的女孩香香软软的，带着栀子花香和烤鱿鱼的味道，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像找到了丢失很久的宝藏。
他知道，她答应了，就意味着要和他一起面对暗世界的腥风血雨，要和他一起承担那些未知的危险。可他更知道，只要她在身边，那些危险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鹿姎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像敲在鼓点上，心里踏实得不像话。她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冲动，知道未来可能会有很多麻烦，甚至可能会遇到比狼族更可怕的东西，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这个总是嘴硬心软的家伙，这个会在危险时第一时间把她护在身后的家伙，值得她勇敢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吴世勋才慢慢松开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戒指，执起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有点凉，他用掌心焐了焐，才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银戒微凉，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归属感，像系上了一道看不见的羁绊。
鹿姎也拿起另一枚，踮起脚尖，费力地给他戴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戴着那枚小小的狼爪戒指，意外地好看。
“好了。”鹿姎拍了拍手，退后一小步，看着他笑，眼睛里的光比路灯还亮，“现在我们是战友兼情侣了，以后要并肩作战，谁也不许怂。”
“谁怂谁是小狗。”吴世勋挑眉，痞气又回来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人心慌，“回家。鹿晗哥估计还在等我们消息，顺便……让他看看他弟脱单了。”
“嗯！”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洒满月光的石板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对缠缠绕绕的藤蔓，再也分不开。
夜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还有晚风里弥漫的、甜得发腻的栀子花香。
鹿姎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吴世勋，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好看，下颌线清晰，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连走路都带着点雀跃的劲儿。她突然觉得，暗世界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要身边有他，有这份并肩作战的勇气，再黑的夜，再难的路，好像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毕竟，她的藤蔓能为他编织最坚固的屏障，而他的速度，能带着她奔向所有有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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