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殿的祭祀大典向来是暗世界的盛事。
月光祭坛被白色的蔷薇缠绕，十二根雕花银柱上点燃了长明烛，烛火在晚风里摇曳，将前来观礼的各族身影拉得颀长。江栀晚穿着纯白的祭祀袍，站在祭坛中央，尽管力量尚未完全恢复，眉宇间的沉静依旧如昔。她的指尖握着月光石权杖，准备在午夜时分完成与月光的重新连接——这是白女巫在力量潮汐后必须进行的仪式，也是南苑眼中最好的下手时机。
乔祠站在朴灿烈身边，后颈的印记微微发烫。她的预言能力一直在预警，破碎的画面里满是黑色的咒印和白女巫们空洞的眼神。“她们不对劲。”她低声对朴灿烈说，目光扫过祭坛周围的白女巫侍从，“她们的灵魂被禁锢了。”
朴灿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银眸里闪过一丝冷冽。那些白女巫的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眼底没有丝毫属于活物的光彩，只有眉心处隐约可见的黑色咒印在泛着暗光——是南苑的傀儡咒。
“边伯贤还没来。”朴灿烈低声道，“按约定，他该带黑女巫精锐守住西侧入口。”
乔祠的心沉了沉。难道边伯贤终究还是选择了坐视不理？还是说，他也被南苑算计了？
就在这时，午夜的钟声敲响。
江栀晚举起月光石权杖，开始吟唱古老的祷文。月光石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缓缓融入她的体内，力量回流的暖意让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可就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时，那些白女巫侍从突然动了！
她们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刃，刃身涂着黑色的毒液，眼神空洞地扑向祭坛中央的江栀晚。同时，祭坛四周的蔷薇突然化作黑色的藤蔓，带着尖刺缠向江栀晚的四肢——南苑的咒术发动了！
“江栀晚，你的力量，该换个人继承了！”
南苑的声音从云层后传来，带着癫狂的笑意。她的身影缓缓浮现，黑袍在夜风中翻飞，手里握着一根白骨魔杖，杖顶镶嵌的黑色宝石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白女巫侍从的生命力，转化为攻击江栀晚的黑暗能量。
“她们本就是被你庇护的孤儿，如今用她们的命换你的力量，难道不应该吗？”南苑狞笑着，“这就是你所谓的仁慈换来的报应！”
江栀晚被迫中断仪式，挥舞着月光石权杖抵挡攻击。但她的力量尚未恢复，很快就落入下风，手臂被藤蔓的尖刺划伤，黑色的毒液迅速蔓延，让她动作一滞。
就在短刃即将刺中她心口的瞬间，一道浓郁的黑雾突然从西侧入口炸开，将白女巫侍从尽数震飞！
边伯贤的身影出现在黑雾中，他穿着暗紫色的长袍，指尖缠绕着比以往更加凛冽的黑魔法，银灰色的长发被风掀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南苑，你的把戏玩够了没有？”
南苑看到他，脸色骤变：“边伯贤！你非要跟我作对？”
“我只是讨厌别人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边伯贤走到祭坛边，与江栀晚并肩而立，黑魔法的阴冷气息与白魔法的温润光芒在他们之间交织，形成一道奇妙的屏障，“永夜殿的祭祀大典，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江栀晚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来得比约定晚了半刻，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在来的路上遭遇了伏击。
“怎么？白女巫大人不欢迎我？”边伯贤察觉到她的目光，挑眉笑道，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嘲讽，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半步。
江栀晚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月光石权杖。此刻，他们是共同的战友。
白女巫侍从再次扑上来，她们的动作被咒术操控，不知疼痛，不知退缩。边伯贤指尖的黑雾化作利刃，每一次挥出都能斩断数根藤蔓，却始终避开了侍从们的要害——他在尽量保留她们的性命。
江栀晚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你还是没变。”
边伯贤的动作顿了顿。
“当年在黑森林，你也是这样。”江栀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怅惘，“明明能用更省力的方式解决魔兽，却非要冒险留它们一命，说‘再恶的生灵也该有一次悔过的机会’。”
南苑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还有心情回忆往事？也好，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她挥舞着白骨魔杖，高声道，“你们以为边伯贤为什么会帮你？因为你们本就是一路人！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双生血脉’的混血儿，你们怎么会决裂？”
“住口！”边伯贤的黑魔法骤然变得狂暴，黑雾中浮现出无数骷髅头，嘶吼着扑向南苑。
江栀晚的脸色也白了几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像被撕开的旧伤疤，再次淌出血来。
那是二十年前，一个拥有吸血鬼与白女巫双生血脉的婴儿被遗弃在永夜殿门口。江栀晚主张接纳，认为双生血脉或许能打破种族界限，带来新的平衡；而边伯贤却坚决反对，他见过太多双生血脉者因力量冲突而失控，认为这是暗世界的隐患。两人为此在长老会上争论了三天三夜，最终不欢而散——边伯贤带着支持他的黑女巫离开永夜殿，自立门户，从此与江栀晚分道扬镳。
“原来如此……”乔祠站在台下，恍然大悟。难怪边伯贤明明与江栀晚政见不合，却总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原来他们之间有着这样深刻的过往。
“一个混血儿就让你们反目成仇，真是可笑！”南苑趁机发动咒术，黑色的咒印突然出现在江栀晚的脚下，“今天，我就让你们为当年的愚蠢付出代价！”
咒印爆发出强烈的吸力，试图将江栀晚仅存的力量抽干。江栀晚闷哼一声，身体摇摇欲坠。
“江栀晚！”边伯贤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同时将自身的黑魔法注入她体内。两种力量在接触的瞬间剧烈碰撞，却又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奇异地融合，形成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柱，直冲天际！
“这不可能……”南苑看着光柱中的两人，满脸难以置信。白与黑的力量本是相克，怎么会产生如此强大的共鸣？
“你不懂。”江栀晚靠在边伯贤怀里，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了然的坚定，“我们从来不是因为理念不同而决裂，只是……太固执于自己的坚持。”
边伯贤没有说话，只是将更多的黑魔法注入光柱。他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眼底的嘲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懊悔，是惋惜，或许还有一丝未曾说出口的歉意。
光柱击中南苑的白骨魔杖，杖顶的黑色宝石瞬间碎裂。南苑发出一声惨叫，被震飞出去，狼狈地落在地上，怨毒地看了一眼祭坛上的两人，化作一道黑影逃走了。
随着南苑的离开，白女巫侍从眉心的咒印渐渐消散，她们迷茫地看着四周，显然对刚才的事毫无记忆。
祭坛上的光柱缓缓散去。边伯贤松开江栀晚，踉跄了一下——强行融合两种相克的力量，对他的消耗极大。
江栀晚扶住他，月光石权杖散发出柔和的光，轻轻落在他的伤口上：“谢谢。”
边伯贤别过脸，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慵懒：“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永夜殿毁在那种疯子手里。”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双生血脉的婴儿……后来怎么样了？”
江栀晚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夭折了。力量冲突太厉害，没撑过满月。”
边伯贤的身体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被嘲讽覆盖：“看吧，我就说双生血脉是隐患。”
江栀晚没有反驳，只是看着他：“但乔祠不一样。”
边伯贤抬眼看向台下的乔祠，她正被朴灿烈护在怀里，眼底的坚定与善良一目了然。他嗤笑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祭祀大典在一片狼藉中结束。白女巫们忙着救治伤员，清理祭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香。
乔祠走到祭坛边，看着并肩站在那里的江栀晚和边伯贤，突然觉得，暗世界的关系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复杂。仇恨与理解，对立与共鸣，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而那段关于双生血脉的旧怨，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曾经决裂的两人重新联系在一起。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他们证明了——即使是白与黑，也能在共同的信念面前，找到并肩的理由。
边伯贤整理了一下长袍，转身准备离开。经过江栀晚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力量……需要静养。黑女巫那边有能安神的草药，我让人送来。”
江栀晚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些恩怨，或许不必刻意消解。留在岁月里，偶尔想起，能在危急时刻成为彼此的支撑，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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