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边缘的废弃木屋漏着风，月光从破窗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乔祠靠在墙角，左臂缠着鹿晗留下的治愈绷带，伤口的灼痛感已经退去，但体内双生力量碰撞的钝痛仍在蔓延，像有两只野兽在肋骨间撕扯。
门轴“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身影踉跄着走进来。朴灿烈的黑袍上还沾着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垂着——金俊勉的咒符灼伤了他的魔法核心，此刻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但他的银眸在看到墙角的乔祠时，瞬间亮起了微光，像濒死者看到了星火。
“你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喘息。
乔祠猛地抬头，银匕首下意识地握紧，警惕地看着他。刚才在森林里，他那句“信在木盒最底下”像根刺，扎在她心头，让她在混乱中跟着鹿晗他们暂时撤退，却没敢回永夜殿，也没敢去狼族领地，最终躲进了这个记忆里张艺兴提过的、能隔绝追踪咒的木屋。
她以为他会被狼族带回领地问罪，没想到他竟能挣脱束缚找来。
朴灿烈注意到她的防备，停下脚步，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缓缓放下垂着的左臂，动作里的隐忍让乔祠莫名想起他被咒符灼烧时的样子。“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臂上，银眸暗了暗，“伤得重吗？鹿晗的治愈力……”
“不关你的事。”乔祠打断他，声音冷硬，却掩不住一丝慌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尤其是在他那双写满担忧的银眸注视下，心底那道因“替代”而生的裂痕，似乎在隐隐松动。
朴灿烈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他知道现在任何辩解都可能被当成掩饰，可他必须说清楚。“乔祠，关于宥拉的遗物……”
“我不想听。”乔祠别过脸，看向窗外的月光，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那些日记本里的字迹、那枚相似的吊坠、他曾看着自己时恍惚的眼神……这些画面像潮水，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必须听。”朴灿烈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小心翼翼，怕吓到她，“那个木盒里的东西，是我对宥拉的念想，和你无关。但我对你的在意，从一开始就与她无关。”
乔祠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第一次在旧巷遇见你，我确实注意到了你的双生血脉，因为宥拉临终前说过，会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孩出现，需要被保护。”朴灿烈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回忆的涩，“可后来，我想护着你，不是因为她的嘱托。”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尖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又克制地收回，转而握紧成拳，像是在积蓄勇气：“我会在你预言失控时守在门外，不是因为宥拉也曾失控，是因为我怕你疼；我送你匕首，不是因为那是她用过的款式，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武器防身；我看着你穿白裙子发呆，不是因为像她，是因为……”
他顿了顿，银眸里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得没有一丝杂色：“是因为那是你，乔祠。是会在受伤时咬着唇不吭声，会在保护别人时忘了自己安危，会因为一句误会就红着眼眶跑开的你。”
乔祠猛地转头看他，眼底的震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她想反驳，想说他在撒谎，可脑海里却浮现出他笨拙地给她递姜茶的样子，浮现出他为了挡下南苑的咒术而受伤的背影，浮现出他被金俊勉追杀时，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的安危。
这些画面，和“替代”两个字，怎么也重合不起来。
“那本日记……”她艰难地开口，声音还有些发紧，“最后一页的‘对不起’，还有你藏起来的信……”
“宥拉的日记，记录的是她的人生，不是你的模板。”朴灿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最后说对不起，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能控制住力量，给我添了麻烦。而那封信……”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反复看过。“这是她留给你的，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出现，让我务必交给你。”
乔祠迟疑地接过信纸，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朴灿烈的雪松气息。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和日记里一样稚嫩的字迹，却比最后一页的潦草要工整许多：
“不知名的姐姐/妹妹：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哥哥找到你啦。哥哥是个很笨的人，他关心人只会偷偷做，不会说。他总觉得没保护好我，其实他已经很棒了。
妈妈说双生血脉不是诅咒，是礼物，只是需要找到和自己和解的方式。我没能做到，但我相信你可以。
别听别人说你像谁，你就是你呀。哥哥对你好，一定是因为你很特别，不是因为我。
如果哥哥欺负你，就拿这封信打他哦。
——朴宥拉”
信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太阳，像在努力散发着光。
乔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个早逝的女孩，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早就为她扫清了“替代”的阴霾。
她抬头看向朴灿烈，他就站在月光里，黑袍上的血迹在银辉下显得格外刺目，银眸里带着一丝紧张，像个等待判决的孩子。
“为什么不早点给我？”乔祠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委屈，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嗔怪。
“我怕……”朴灿烈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脆弱，“我怕你觉得我在利用宥拉的信讨好你，怕你觉得我连解释都要借她的名义。”他太了解乔祠的敏感，知道信任一旦破碎，重建需要多么小心翼翼。
乔祠看着他受伤的左臂，看着他眼底的坦诚与疲惫，心里那道坚硬的隔阂，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知道自己该相信他了，可永夜殿里那撕心裂肺的质问、转身离开时的决绝，像根拔不掉的刺，还扎在那里，让她无法立刻卸下防备。
“我知道了。”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疏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刚才救我。”
朴灿烈的心沉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她的动摇，却也能感觉到那道尚未弥合的裂痕。他没有再逼她，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向木屋的另一端，靠着墙壁坐下，将受伤的左臂护在怀里，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窒息，反而多了一丝微妙的余温。月光静静流淌，照在他们身上，像一层温柔的纱，暂时掩盖了暗世界的刀光剑影。
乔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操控血液时的灼热感。刚才在森林里，她爆发双生力量保护他的瞬间，那种本能的冲动，或许早就超越了“替代”的怀疑。
“你的伤……”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需要处理吗？鹿晗的治愈力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朴灿烈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不用，”他摇摇头，声音却柔和了许多，“这点伤死不了。倒是你，双生力量第一次爆发，会不会很难受？”
乔祠想起体内那两股撕扯的力量，点了点头。
朴灿烈挣扎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装着银白色的液体。“这是吸血鬼的凝神剂，能暂时压制力量冲突，你试试。”他把瓶子递过去，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乔祠看着那个瓶子，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手——那只手的指节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是之前为了护她而被咒术灼伤的。她迟疑地接过，拔开塞子喝了一口，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体内的躁动果然平复了许多。
“谢谢。”
“不客气。”
又是一阵沉默。
窗外传来夜鸟的啼鸣，带着森林特有的湿润气息。乔祠靠在墙上，眼皮越来越沉，连日来的奔波、受伤和情绪波动，让她耗尽了力气。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身上多了一件带着雪松气息的黑袍，温暖而厚重，将漏进来的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她没有睁眼，只是往黑袍里缩了缩，鼻尖萦绕着让她安心的味道。
朴灿烈看着她蜷缩的样子，像只受伤后终于肯卸下防备的小兽，银眸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重新坐回角落，靠着墙壁，目光一瞬不瞬地守着她，生怕自己一动，这短暂的安宁就会像泡沫般破碎。
他知道，误会解开了一半，可那道裂痕还在。但他有耐心，等她彻底放下心防，等她愿意再次走向他。
夜渐渐深了，木屋外的风停了，只有月光在静静地流淌。乔祠的呼吸渐渐平稳，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像是做了个安稳的梦。朴灿烈看着她，受伤的左臂再疼，也觉得值得。
至少，她没有再推开他。
至少，他们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享这片刻的、远离阴谋与厮杀的月光。
而这，就够了。
暗世界的风暴还在酝酿，但此刻的木屋，却像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暂时收容了两颗饱经风霜的心。裂痕仍在，却已有了愈合的可能，余温未散，正一点点融化着冰封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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