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宁元年腊月,寒风凛冽,万木凋零,巍峨朱墙在这皑皑白雪中,好似一头深渊猛兽,将沈兼善紧紧的困住。
鸣鸾殿雕花的木门被狠狠踹开,玄黑龙纹氅衣下摆掠过门槛,赤足踩在狼藉中的沈兼善回头,青丝垂腰,单薄的身躯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欲坠,看到所来之人后,回过身去,自顾自地收着地上的残渣。
"沈兼善,谁允许你用这个态度对我的,”齐焱扣住她的手腕,强迫她直视自己“你莫要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亡国奴。”
沈兼善淡淡的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兼善未忘记自己身份,陛下言重了,不知陛下有何贵干?”
齐焱并未说话,反而用手抚过她手腕青紫指痕,不经意间收力,随后挑起沈兼善的下巴,眼神带着戏谑的说道“朕的皇后这是不欢迎为夫吗,兼善,我给你个选择,”他扯下佩刀放在沈兼善手里,缓缓向他的心脏移去“阿善,这刀淬过毒见血封喉,是杀了为夫还是…”又缓缓将刀向沈兼善心口移去“杀了自己?”
沈兼善看着齐焱的眼睛,趁他收力,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眼神带着笑意,故作妩媚的说道“阿善都不选,阿善要选阿焱,可以吗?”
齐焱微微错愕,又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反抓住她的手,指腹骤然压进她的腕骨,“选我?”喉间滚出低笑,“我的公主,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寝殿墙上那行‘贱奴齐某当诛’是谁刻的,”又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疤痕“你当年用刀捅这时可想过我们之间的情义,还有那被你摔碎的木簪,我的公主,你如今又说选我,你可太喜欢折辱我了。”
“阿焱,你在怪我吗?对不起。”沈兼善颤抖着手抚摸在齐焱心口的伤疤,泪水一滴滴落在那狰狞的疤痕上。齐焱看着那瘦弱颤抖的身躯,心中微动,可是明明他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心,明明知道这份道歉并非真心,明明他恨她,可是他始终下不去手,恨早与爱交织,如藤蔓般在他心里缠绕疯长,喉咙微动“道歉?沈兼善,这份道歉来得太迟了,你摸摸这…”拽着她的手狠狠地按在心口“恨早已成了执念了。”
“执念吗”沈兼善低声喃喃着。她至始至终知道,齐焱恨她,也知道他爱她,从踏入皇宫的那一刻,她与齐焱的赌局便开始了,她赌他不舍得杀她,他赌她留一丝真心。可是,生在天家,真心是沈兼善最嗤之以鼻的东西。国未亡前,她是西陵国最受疼爱的嫡长公主,是那高傲却喜虐待敌国质子的昭阳公主,帝王家的无情早已刻在沈兼善的骨血里,弱肉强食的道理比谁都清楚。但她知道,公主的责任与担当。国灭后,孤身入敌国,委屈求全。她怕吗?或许吧,可是她知道,她的身后不仅仅有她的父兄,更有那千千万万的西陵子民。身为公主,不应只会享荣华富贵,更要在国破家亡时,站出来,以一人微薄之躯,抗万千生灵之担。
她不爱他,但为了对得起公主这称呼,对得起那千千万万在战场上为护国土而牺牲的英魂,对得起每一位百姓的供养,她要留在这,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