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武侠仙侠小说 > 江湖时代江湖间初斗争
本书标签: 武侠仙侠  武侠现代 

董家

江湖时代江湖间初斗争

董家在境内特殊情况下,称诸侯,不听境内的指挥

董家一开始的王,运送货物的,叫董敬闿本章介绍董家的发家故事,而除董家之外,境内,还有一个陈家,也是诸侯

董敬闿在一次押运货物的时候,遇见了,拦截货物的土匪,殊不知,之后,他们会一起打天下

圆滑的他与土匪交流,交了过路费,按道理,本该放行,那土匪突然,收到消息,这押送的货物,是给一个贪官,这伙土匪,在当地挺有名望,惩恶扬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过,双方打了起来

董敬闿对面人太多,硬生生的给抢了过去,没办法的他也不敢回去他们不愿意加入土匪,于是带领着剩下的手下,加入了军营,在赵怀义手底下当差

董敬闿赵怀义守着南大门,日子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境内政权交叠的风浪像潮水般涌来,南大门作为进出要地,成了各方势力觊觎的焦点。

他麾下的队伍本就不算庞大,如今既要抵御外部趁机作乱的散兵游勇,又要应对内部因政权更迭而滋生的动荡,压力陡增。而他作为小队长,更成了赵怀义的左膀右臂。

一次,一股自称“新政权先遣队”的武装试图强行闯过南门,言辞嚣张,说要接管防务。赵怀义坐镇门楼,眼神沉如古井,只对他递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带着小队成员列阵门前,手中长枪紧握,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南门防务,有赵将军在一日,便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想过此门,先问过我们手中的家伙!”

双方对峙半晌,对方见他们阵脚稳固、气势凛然,终究没敢轻举妄动,悻悻退去。事后,赵怀义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小子,越来越有模样了。”

可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没过几日,真正的乱兵来了,人数是他们的数倍,喊杀声震得南门的墙砖都似在发抖。他跟着赵怀义在城门上浴血奋战,刀刃劈得卷了边,手臂被箭矢擦伤也顾不上包扎。混乱中,他瞥见一个敌兵举刀朝赵怀义后背砍去,心头一紧,想也没想便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扛了那一下。

剧痛瞬间袭来,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反手将手中的短刀刺入对方咽喉。赵怀义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红了,嘶吼着将周围的敌兵砍倒一片,一把将他护在身后:“护住小队长!”

那一战,他们守住了南大门,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躺在简陋的营房里养伤,赵怀义来看他时,手里提着一小包红糖——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已是极难得的东西。“好好养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南大门,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撑着。”

他望着赵怀义鬓角新添的白发,心里忽然明白了,这南大门守的不仅是一道关口,更是身后无数百姓的安稳。而他跟着赵怀义守在这里,守的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董敬闿他潜回境内时,身上还带着南大门那战留下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蛇盘踞在肩胛。沿途荒草没了马蹄,田埂上散落着啃剩的玉米芯,被晒得发黑发脆,风一吹就碎成渣——倒像这乱世里的人命,轻飘飘的,不值什么。 撞见那伙土匪时,他们正蹲在破庙里分半块发霉的饼。为首的两个汉子,一个断了左臂,另一个瞎了右眼,裤腿上还沾着没干透的血痂,活脱脱两截被虫蛀空的朽木。可他盯着他们腰间磨得发亮的刀鞘,忽然笑了。 “我能让你们活下去,还能让你们吃得饱。”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在破碗上,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那两个残将起初只当他是疯了,直到他从怀里摸出半张皱巴巴的布防图——那是他从赵怀义的营帐里“借”来的,上面标着贪官私藏粮草的密窖。 合兵的日子,他总爱站在山岗上看日落。残匪们以为他在想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数山脚下的村庄有多少户人家,盘算着每户能出多少壮丁。夜里,他听着帐外残兵们的鼾声,像听一群受伤的野兽在喘息,心里却在掂量:断臂的那家伙勇猛有余,却缺个心眼;独眼的倒是够奸猾,可惜胆子比兔子还小。正好,一个当刀,一个当盾。 有次分粮,断臂的想多要一把米,被他冷冷瞥了一眼:“现在多吃一口,将来可能少拿一座城。”那汉子愣了愣,竟真的把米袋塞了回去。他看着对方黝黑的脖颈,像看着一匹刚被驯服的马,嘴角勾了勾,转身却将自己省下的窝头扔进了泥里——他不需要慈悲,他要的是敬畏。 队伍里渐渐有了些起色,他却总在没人时盯着自己的手。手上的老茧是握枪磨的,可掌心那道细小的划痕,是当年为了栽赃一个不听话的兵卒,自己用刀尖划的。那时血珠滚出来,他连眉头都没皱,只想着:得让他们知道,不听话的下场,比这疼百倍。 这天,独眼的来报,说山下县城的贪官又在逼税,百姓们快反了。他正用一根草茎剔牙,听着听着,忽然把草茎往地上一扔,草茎弹了弹,沾了些泥。“好啊,”他慢悠悠地说,“咱们去‘救’他们。” 独眼的眼睛亮了:“大哥是想……” “救他们出水火,”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尘土簌簌落在脚边,像一层刚盖上去的坟土,“然后,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能给他们活路的人。” 他望着远处县城的方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那些残兵、那些百姓、那些贪官,甚至是曾经的赵怀义,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些败絮残酱,是他铺向诸侯之位的垫脚石。他要踩着这些东西往上爬,哪怕脚下的泥污臭不可闻,哪怕手上的血腥味洗不掉——只要能站到最高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金銮殿上,脚下全是匍匐的人。可醒来时,只闻到帐外传来的马粪味,还有残兵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摸了摸肩胛的疤痕,疤痕早已结痂,硬得像块石头。他笑了笑,低声对自己说:“快了,快了。”

一、腐土生芽

县城的炊烟像根断了的线,飘到半空就散了。董敬闿带着二十来个残兵蹲在城外的乱葬岗,坟头的纸幡被风撕成碎条,缠在枯树枝上,倒像是谁在半空挥着白手。

“大哥,再等下去,弟兄们的肚子该叫得比打更声还响了。”断臂的王虎把刀往地上一戳,刀身颤了颤,溅起些湿泥。

董敬闿没看他,正用草棍扒拉着一堆烂菜叶。菜叶上爬着肥硕的蛆虫,白花花地扭成一团,他却盯着它们,眼神比刀还冷。“等天黑。”他吐出两个字,草棍一挑,蛆虫掉进泥里,被他一脚碾得稀烂。

独眼的李瞎子凑过来,鼻息里带着股酸臭味:“大哥,那贪官的粮仓真在城隍庙底下?”董敬闿瞥了他一眼,李瞎子的独眼总像蒙着层雾,可那雾里藏着的贪婪,比王虎的刀还露骨。“赵怀义当年跟我说过,这县城的官爷都爱把银子藏在神龛后,觉得菩萨能替他们看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半颗黄牙,“可惜菩萨睁眼的时候,专收赃钱。”

入夜后,县城的狗吠声像被掐住了脖子,断断续续的。董敬闿带着人翻墙进了城隍庙,神像的眼珠子被人挖了,黑洞洞的望着天。李瞎子举着火折子,火光里,神龛下的地砖果然比别处松动。

撬开地砖的瞬间,王虎倒吸了口凉气。底下不是粮仓,是个地窖,堆着半窖铜钱,还有几箱没开封的绸缎。“他娘的,这狗官!”王虎的断臂处青筋暴起,差点把手里的刀扔出去。

董敬闿却蹲下身,抓起一把铜钱。铜钱上沾着绿锈,滑溜溜的像蛇鳞。“分一半给弟兄们,”他把铜钱扔回箱子,“剩下的,天亮前运到城西破窑。”李瞎子愣了:“大哥,不拿绸缎?”“绸缎能当饭吃?”董敬闿站起身,火光映着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把地窖填回去,别留下痕迹。”

等他们摸出城隍庙,天边已经泛了白。破窑里,残兵们正围着铜钱傻笑,有人把铜钱往嘴里塞,硌得牙龈出血也不吐。董敬闿靠在窑壁上,看着这群人——王虎缺了胳膊,挥刀时总往左边偏;李瞎子瞎了眼,走路总爱往右边拐;还有个满脸痘疮的小子,握刀的手总在抖。这群人,就像被雨打烂的庄稼,连腰都挺不直。

可他要的,就是这副烂样子。

“明天一早,”董敬闿忽然开口,声音在窑里撞出回音,“王虎,你带五个人,去给城西的张屠户送十吊钱。”王虎瞪圆了眼:“那厮前阵子还骂咱们是匪!”“让他骂,”董敬闿扯了扯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浅疤——那是当年为了抢一口粮,被自己人划的,“告诉他,往后这县城的肉,他只管杀,咱们包圆了,价钱加倍。”

李瞎子眼珠转了转:“大哥是想……”“李瞎子,你带三个人,去城东的药铺。”董敬闿没理他,继续说道,“给坐堂的先生送二十吊,让他每天去破窑给弟兄们看伤,顺便……给附近的百姓瞧病,钱咱们出。”

残兵们都傻了,有人忍不住嘟囔:“咱们抢都来不及,还送钱?”董敬闿笑了,那笑声像瓦片刮过石头:“抢来的,是赃;送出去的,才是恩。”他走到窑门口,望着天边的鱼肚白,“这县城就像块发馊的饼,得有人先咬一口,让旁人看着香。”

他没说的是,那块饼里,他早已埋好了毒。

二、毒饼

张屠户的肉摊前,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往日里,他卖肉得扯着嗓子喊,如今王虎带着人往摊前一站,不用说话,买肉的百姓倒排起了队。

“张屠户,给我来斤五花肉!”“哎,好嘞!”张屠户挥着刀,脸上的横肉都在笑。他偷偷瞥了眼王虎,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的刀,赶紧把刀往砧板上剁得更响——他收了钱,就得办事,可这伙人的眼神,总让他后脖颈发凉。

城东的药铺也变了样。坐堂先生带着药童,每天一早准时去破窑,给残兵们敷药时手都在抖,可转头给百姓瞧病,却笑得像朵花。有个老太太咳嗽了半年,吃了两服药就好了,拉着先生的手直哭:“您真是活菩萨!”先生赶紧摆手:“不是我,是……是破窑的那位董大哥。”

这话像长了翅膀,没几天就传遍了县城。有人说,那伙残兵其实是好人,是来救苦救难的;有人说,他们是前朝的兵,被贪官逼得落了草;还有人偷偷往破窑送吃的,筐里放着窝头,底下却藏着自家闺女绣的帕子。

董敬闿坐在窑里,听李瞎子汇报这些,手里正把玩着一枚铜钱。铜钱被磨得发亮,照出他眼底的纹路。“百姓送来的东西,都记下了吗?”他问。李瞎子点头:“记着呢,王二家送了三斤红薯,李寡妇给了双布鞋……”“嗯,”董敬闿把铜钱扔给李瞎子,“明天让王虎送两匹布给李寡妇,就说……她男人要是还在,也该穿新衣裳了。”

李瞎子接铜钱的手顿了顿。他知道,李寡妇的男人是被贪官的手下打死的,就因为交不出税。董敬闿这是在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可撒的不是疼,是恨。

夜里,董敬闿睡不着,就到窑外转。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块被踩扁的饼。他想起赵怀义,那个总爱摸着他头说“小子有出息”的老头。南大门失守那天,赵怀义把他推出城门,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堵着追兵,最后死在乱刀下。赵怀义总说,打仗是为了护着百姓,可百姓呢?南大门破的时候,他们只顾着往家里跑,连块石头都没敢扔。

他忽然觉得好笑,弯腰抓起一把土,土里混着草根和虫屎,臭烘烘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百姓,只有一群饿了要吃、冷了要穿的畜生。谁给他们吃的穿的,他们就跟着谁叫爹。

第二天,贪官的税吏又来催税了。这次他们带了二十多个兵,手里的刀闪着寒光。百姓们缩在门后,连哭都不敢大声。

就在这时,破窑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董敬闿骑着一匹瘦马,后面跟着王虎和李瞎子,还有十几个残兵。他们的衣服破破烂烂,刀上还沾着锈,可往税吏面前一站,竟比那些兵丁还吓人。

“税吏大人,”董敬闿勒住马,声音慢悠悠的,“这税,能不能缓几天?”税吏头子啐了口唾沫:“哪来的野狗,也敢管官爷的事?”他扬手就要打,王虎忽然上前一步,断臂的袖子空荡荡的,眼神却像要吃人。税吏的手僵在半空。

“百姓们刚遭了灾,”董敬闿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扔到税吏面前,布包散开,露出几锭银子,“这点钱,先顶上。剩下的,我来想办法。”税吏盯着银子,眼睛都直了,捏了捏银子,又看了看董敬闿身后的人,忽然笑了:“既然董大哥开口,那自然是要给面子的。”他挥挥手,“走!”

兵丁们走了,百姓们围上来,对着董敬闿磕头,有人都磕出了血。董敬闿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算:银子花了五十两,换来了百十个百姓的跪,值。

可他没算到,那贪官比他想的更蠢。三天后,税吏带着更多的人来了,不仅要税,还要抓董敬闿,说他勾结乱党。这次他们带了弓箭手,箭上的羽毛在风里飘。

董敬闿早有准备。他让王虎带着百姓躲进祠堂,自己和李瞎子带着残兵守在街口。弓箭手放箭时,他们就躲在门板后,等箭射完了,李瞎子忽然吹了声口哨,从房顶上跳下十几个拿着砍刀的汉子——那是他用铜钱收买的地痞,平时看着像条虫,打起架来比狼还狠。

税吏的人没了箭,被地痞们砍得哭爹喊娘。董敬闿站在门板后,看着街上的血顺着水沟流,像条红虫子。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娘给他煮的血豆腐,也是这么红,只是没这么腥。

战斗结束时,太阳正挂在头顶,把血照得发亮。董敬闿走到税吏头子面前,那人被砍断了腿,正趴在地上哼。“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董敬闿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这县城,现在是我的了。”

董敬闿第一章 荒渡 渡口的木桩烂得只剩半截,泡在水里的部分长了层绿苔,滑腻得像块陈年的肥肉。董敬闿蹲在岸边,看着木船在浪里打晃,船老大是个豁嘴,撑篙的手满是裂口,每动一下都像要裂开。 “往上游走三里,有片林子能歇脚。”豁嘴把船缆往桩上绕,绳结打得死,“那边新来了伙放排的,脾气躁,你们……” “知道。”董敬闿打断他,摸出块碎银扔过去。银子落在船板上,叮地一声,豁嘴的眼睛亮了亮,赶紧揣进怀里,指甲缝里的泥蹭在衣襟上,像朵没开的霉花。 林子果然有烟火气。几顶破帐篷支在空地上,帐篷角拖在泥里,沾着些干枯的草屑。放排的汉子们围着篝火喝酒,酒葫芦递来传去,有人唱着跑调的山歌,歌词里混着些粗话,在林子里撞来撞去。 “借个地儿歇歇。”王虎把刀往地上一顿,震起些尘土。一个络腮胡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网:“凭啥?”董敬闿没说话,从包袱里掏出块腊肉——是前几日在山坳里捡的,不知是谁家丢的,表皮有点发绿,内里却还紧实。 络腮胡的喉结动了动。“肉留下,人能歇。”他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出块地方,地上有摊呕吐物,泛着酸臭味。董敬闿坐下,把腊肉往火边凑,油滴在火里,滋滋地响,香气混着酸臭,倒也不算难闻。 夜里起了风,帐篷被吹得像要飞起来。李瞎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那伙人明天要过险滩,听说那地方水流急,每年都得翻几艘排。”董敬闿望着篝火,火苗舔着柴,把木头烧得噼啪响,像骨头碎裂的声音。“跟他们说,我们懂水性,能搭把手。”他往火里添了根柴,“要两成利。” 李瞎子愣了:“他们能乐意?”“不乐意就看着他们翻。”董敬闿的声音很平,“险滩上的石头,可不管谁的排。” 第二天过险滩时,果然出了岔子。一根排头卡在礁石上,后面的排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往一起挤,络腮胡急得骂娘,跳进水里想推,浪头一来,差点把他卷走。董敬闿吹了声口哨,王虎带着几个弟兄跳下去,他们没直接推排,而是往排底塞了几块预先备好的硬木,借着水势一撬,排头竟慢慢松动了。 等所有排都过了险滩,络腮胡瘫在岸边,脱下来的鞋里倒出半鞋泥。“谢了。”他扔过来个钱袋,沉甸甸的,“两成,一分不少。”董敬闿接住,掂量了下,递给王虎:“分了。” 弟兄们数钱时,络腮胡凑过来,递了碗酒:“你们不像跑江湖的,倒像……”“像啥?”董敬闿接过酒,没喝,往地上倒了点,像在祭什么。“像吃过苦的。”络腮胡灌了口酒,喉结滚了滚,“这世道,能吃苦的,才能活得长。” 董敬闿笑了笑,没接话。远处的水浪拍着礁石,哗哗地响,像谁在低声絮语。他知道,这碗酒里没有情谊,只有掂量——你有多大力气,就能分多少利,就像这险滩的水,弱了被吞,强了才能往前淌。 第二章 旧秤 镇口的老槐树被雷劈过,剩下半拉树干,焦黑得像块烧透的炭。树下摆着个旧秤,秤砣是块磨得发亮的生铁,秤杆上的星子模糊不清,是当年镇上的老掌柜留下的,如今谁用这秤,就得认老规矩——秤头高了,得添点啥;秤尾翘了,就得减点啥。 董敬闿把一麻袋药材放在秤盘上,是前几日在山里采的,晒干了捆得扎实。掌秤的是个瘸腿老头,眯着眼看秤星,手指在秤杆上挪来挪去,半天没说话。 “张老爹,有话就说。”王虎有点不耐烦,手里的刀在地上磕了磕。老头叹了口气,往秤盘里扔了把干草:“新跑街的来看过了,说这药材得按新价算,比原来低三成。” 董敬闿摸了摸秤杆,木质被磨得光滑,带着点温乎气。“新价?”他笑了笑,把那把干草拿出来,“老秤有老秤的道理,添了不该添的,秤就不准了。”老头的脸抽了抽,没再说话,重新称了称,报了个数,比新价高了两成。 走的时候,李瞎子嘀咕:“那跑街的听说跟西边的货栈勾着,咱们这么干,怕是……”“怕啥?”董敬闿瞥了眼西边,货栈的幌子在风里摇,红得像块疤,“他要的是利,咱们给的比别人多,他就忘不了。” 果然,没过几日,那跑街的找上门来,穿着件缎子马褂,袖口却磨得起了毛。“董当家,”他递过杆烟袋,铜锅擦得锃亮,“南边的药铺缺这批货,价能再提提,就是……得快点送。” 董敬闿接过烟袋,没抽,放在桌上。桌上有个豁口的茶碗,里面的茶凉透了,沉着片茶叶,像只死虫。“快可以,”他敲了敲桌面,“但得用我的人送,路上出了岔子,我担着。”跑街的犹豫了下,咬了咬牙:“行。” 送药的路上,果然遇到了麻烦。一伙蒙面人拦在山道上,手里的刀闪着光。王虎刚要拔刀,董敬闿按住他,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扔过去:“这是路上的茶水钱,货是南边药铺的,耽误了,谁都不好看。” 蒙面人掂了掂钱袋,骂了句脏话,让开了路。李瞎子等他们走远了,才敢喘气:“大哥,你咋知道……”“跑街的没安好心。”董敬闿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停,“他想让咱们和这伙人斗,他好坐收渔利。” 到了药铺,掌柜的验了货,笑得满脸褶子:“董当家是个实在人,以后这生意,就跟你做了。”董敬闿没笑,接过银子,数了数,多放了两块在柜台上:“给跑街的添点茶水钱,告诉他,路是通的,别总想着挖坑。” 回去的路上,王虎问:“那跑街的能甘心?”董敬闿望着远处的山,夕阳把山尖染得发红,像块烧红的铁。“甘心不甘心,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他得知道,这秤不光能称东西,还能称胆子——谁的胆子不够,谁就得少拿。” 山风刮过,带着股草木的腥气,吹得人心里发紧。董敬闿紧了紧腰间的刀,刀柄被汗浸得发滑,像握着块活物。他知道,这世道就像那杆旧秤,没谁能一直压着别人,也没谁能一直被压着,重要的是,别让秤砣砸了自己的脚。 第三章 破茧 场院的石碾子磨得发亮,碾盘上还沾着去年的谷糠,发黑发潮。董敬闿坐在碾子上,看着弟兄们翻晒新收的粮食,金黄的麦粒在阳光下滚,像撒了一地碎金子。 “西边的刘老栓派人来说,想合伙开个粮铺。”李瞎子跑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条,字歪歪扭扭的,像爬满了虫子,“他出铺子,咱们出粮,利润平分。” 董敬闿没接纸条,从怀里摸出个玉佩,是前几日在旧货摊上淘的,玉质粗糙,雕着只歪歪扭扭的蝶,翅膀上有道裂。“他那铺子,去年着过火,后墙是塌的。”他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要合伙可以,让他把墙修好了再说,修墙的钱,从他的利里扣。” 李瞎子有点犹豫:“这会不会太……”“他想占便宜,就得付出代价。”董敬闿把玉佩揣回去,“这世上没免费的粮,也没白占的便宜。” 没过几日,刘老栓亲自来了,拄着根拐杖,腿有点瘸,据说是去年救火时摔的。“董当家,墙修好了,”他笑得很勉强,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堆起来的土,“你去看看?” 董敬闿去了,铺子的后墙果然新砌了,砖缝里的水泥还没干透,白得刺眼。“不错。”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明天就把粮运过来,开张。” 粮铺开得很热闹,刘老栓的儿子在门口吆喝,嗓子喊得像破锣。百姓们提着布袋来买粮,看着金黄的麦粒,脸上都带着笑。董敬闿站在柜台后,看着这一切,手里转着那枚蝶形玉佩,转得飞快。 可没过多久,就出了乱子。有几个汉子来买粮,称完了说分量不够,吵吵嚷嚷的,引来不少人围观。刘老栓的儿子急得满脸通红,拿着秤杆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董敬闿走过去,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旧秤,放在柜台上:“用我的秤再称称。”那几个汉子对视一眼,梗着脖子说:“称就称!”结果称出来,分量一点不少,那几个汉子骂了句,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散了,刘老栓拉着董敬闿的手,一个劲地谢:“董当家,多亏了你……”董敬闿抽回手,手心里沾了点刘老栓的汗,黏糊糊的。“不是多亏了我。”他指了指那杆旧秤,“是多亏了它——它认的不是人,是良心。” 夜里,李瞎子说:“那几个汉子,看着像刘老栓的远房亲戚,会不会是他……”“有可能。”董敬闿没否认,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灯芯爆了个花,“他想让我觉得,离了他不行。” “那咱们……”“粮照送,铺子照开。”董敬闿吹了吹灯花,光影在他脸上晃,“但账得咱们管,钱得咱们收。”他顿了顿,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被云遮了一半,像块被咬过的饼,“他想借咱们的力,就得让咱们当这个家——这茧,得由咱们来破。” 李瞎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敬闿拿起那枚蝶形玉佩,借着灯光看,裂痕处像道伤疤,却没断透。他忽然觉得,这世道就像个茧,每个人都在里面挣扎,有的被闷死,有的咬破了口,爬了出来,而他,正磨着牙,一点点啃着那层硬壳——疼,但值得。

溪边的芦苇长到了半人高,风一吹,像片起伏的绿浪。董敬闿蹲在水边磨刀,刀刃映着他的脸,棱角比三年前更硬了些。王虎在远处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很沉,李瞎子则蹲在火堆旁,翻着架在火上的鱼,鱼皮烤得焦黄,油珠子滴进火里,溅起细碎的火星。

这处山坳是他们去年寻到的,有溪有林,还能种些杂粮,日子总算安稳了些。只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总有些不速之客。

这天午后,几个背着弓箭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脸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眼神像鹰隼,直勾勾盯着他们晾晒的粮食。“这地儿不错,我们要了。”疤脸往石头上一坐,抖着腿,箭囊里的箭杆碰撞着,发出轻响。

王虎把斧头往地上一拄,断肘处的肌肉绷紧了:“你们算哪路的?”疤脸笑了,摸出支箭,用指尖蹭着箭头:“去年在东山,我们缴了张大户的粮;上个月在河西,收了李木匠的工具——识相的,把粮食和这处山坳交出来,保你们走得痛快。”

董敬闿没说话,只是把磨亮的刀别回腰间。刀柄被他攥得发热,他想起三年前在破庙,弟兄们分食一碗糊糊的日子,那点温热,比什么都金贵。“要地,得问过我手里的刀。”他往前走了两步,脚边的石子被踩得咯吱响。

打斗来得突然。疤脸的人箭术不错,两支箭几乎同时射来,董敬闿侧身躲开,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进后面的树干,箭羽还在颤。王虎已经冲了上去,用没断的胳膊抡着斧头,劈得对方连连后退;李瞎子虽眼盲,却听得准,抓起地上的石子,专打对方的膝盖,疼得人直咧嘴。

董敬闿的刀没出鞘时看着普通,一旦挥起来,却带着股狠劲。他不跟疤脸硬碰,专找对方的破绽,脚步像踩着溪水的石头,又快又稳。疤脸急了,一箭射向他的腿,他却猛地矮身,刀从下往上撩,正劈在对方的箭杆上,箭杆断成两截,疤脸的虎口震得发麻,手里的弓都掉了。

“服了吗?”董敬闿的刀架在疤脸的脖子上,刀刃冰凉。疤脸脸色发白,咬着牙没说话,却从眼里泄了气。董敬闿收了刀:“带着你的人,滚。再敢来,就不是掉弓这么简单了。”

等人走了,王虎捂着胳膊喘气,李瞎子的独眼上多了道划伤,血珠慢慢渗出来。董敬闿往火堆里添了柴,看着跳动的火苗:“明天起,在山口扎个木栏,再派两个人轮值——安稳日子,得自己守。”

日子像溪水流淌,转眼又是三年。山坳里盖起了几间土坯房,种下的杂粮一年比一年多,甚至还养了几头猪,胖得走不动路。董敬闿不再总握着刀,更多时候是扛着锄头,裤脚沾着泥,跟寻常农户没两样。

这天他去镇上换盐,在杂货铺门口遇见个姑娘。姑娘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些草药,辫梢沾着草屑,见他进来,抬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要点啥?”她的声音像山涧的水,清凌凌的。

董敬闿指了指盐罐,姑娘麻利地舀了盐,用纸包好,又往里面加了小撮花椒:“我爹说,炖肉放这个香。”他愣了下,付了钱要走,姑娘忽然叫住他:“你是不是山坳里的董大哥?前阵子我去采药,看见你们种的谷子长得真好。”

他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姑娘却不怯生,指着他裤脚的泥:“刚从地里来吧?我家也种谷子,有块地总漏水,你要是不忙,能不能去看看?”

去姑娘家的路上,他才知道她叫阿禾,爹是个老郎中,去年冬天走了,就剩她一个人守着药田。阿禾的地确实漏水,董敬闿帮着挖了条排水沟,土埂拍得结结实实。阿禾递来水,碗沿有点豁口,他接过来喝了,觉得比自己家的水甜。

“你这里挺好,就是太偏了。”阿禾蹲在田埂上,看着山坳的方向,“村里人说,那边住着些……不好惹的人。”董敬闿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没说话。阿禾却转过头,眼里闪着光:“可我觉得,能把谷子种得那么好的人,心定不坏。”

那天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田埂上,像株长在一起的芦苇。董敬闿忽然觉得,这些年守着的不只是山坳和粮食,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像阿禾眼里的光,像谷穗上的芒,虽不耀眼,却暖得踏实。

后来阿禾常来山坳,有时带些草药,有时帮着缝补衣裳。王虎和李瞎子见了,总偷偷笑,他却装作没看见,只是在她来的时候,会提前把院子扫干净,把灶上的水烧开——日子就像锅里的水,慢慢热起来,冒起的泡里,都是安稳的味道。

晨露还挂在谷穗上时,董敬闿就扛着锄头往地里去。刚走到山口,就见阿禾蹲在木栏边,竹篓放在脚边,正低头数着什么。他脚步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才出声:“早。”

阿禾猛地抬头,辫梢的草屑抖落在衣襟上,脸颊腾地红了,像被朝阳染过。“董大哥,”她慌忙站起来,竹篓晃了晃,里面的草药滚出来几株,“我、我采了点薄荷,想着天热了,给你们泡水喝。”

董敬闿走过去帮她捡草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烫了似的,两人都往回缩了缩。他把草药放进竹篓,声音有点发紧:“多谢。”阿禾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面上沾着点泥,是来时路上蹭的。“我去看看你种的豆子。”她拎起竹篓,快步往豆田走,辫梢在背后轻轻晃,像只慌张的雀儿。

豆苗刚爬上架,嫩绿色的藤缠着竹竿,风一吹就晃。阿禾蹲在田埂上,手指轻轻碰了碰豆荚,小声说:“长得真好。”董敬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发顶,有根白头发混在黑丝里,不知是何时沾上的草屑。他想说“你头发上有东西”,话到嘴边却变成:“过阵子就能摘了。”

中午回去吃饭,李瞎子往他碗里夹了块肉:“阿禾姑娘看你的眼神,跟看豆子似的,都带笑。”董敬闿把肉扒拉到一边,耳根有点热:“吃饭。”王虎在一旁笑,没断的胳膊往桌上一拍:“要不,我去说说?”他猛地抬头,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别瞎闹。”

下午阿禾要回去,董敬闿说送送她。两人走在山道上,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踩着落叶,沙沙地响。快到山口时,阿禾忽然停下,从竹篓里拿出个布包:“这个给你。”是双布鞋,针脚有点歪,鞋底纳得却厚实。“我、我看你鞋子磨破了。”她把布包往他手里塞,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像被刺了下,转身就跑,“我走了!”

董敬闿捏着布包,里面的鞋还带着点温乎气。他望着阿禾的背影,她跑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见他还站着,脸更红了,跑得更快,辫梢甩得老高,像要飞起来。

夜里他坐在灯下,把新鞋往脚上试。不大不小,正好。王虎凑过来看:“手艺不错啊。”他赶紧脱下来,用布包好,放进床头的木箱里,上面压着件旧棉袄。“明天去镇上,给她买块花布。”他忽然说,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

第二天董敬闿从镇上回来,手里攥着块蓝底碎花的布,指节捏得发白。走到阿禾家门口,见她正在晒草药,竹匾里摊着薄荷、艾草,阳光洒在上面,香得很。他站在篱笆外,犹豫了半天,才低声喊:“阿禾。”

她回过头,看见他手里的布,眼睛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给我的?”他点点头,把布递过去,布角不小心扫过她的手,两人都顿了顿。“看你总穿素色的。”他说,声音有点抖。阿禾接过布,贴在胸口,布料滑滑的,带着阳光的味道。“我给你做件新衣裳。”她小声说,嘴角翘起来,像含着颗糖。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挨得很近,却谁都没敢再往前挪一步。风从山口吹过来,带着谷穗的香,还有点说不清的甜,缠在两人脚边,久久没散。

上一章 大战神秘人 江湖时代江湖间初斗争最新章节 下一章 创业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