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同室戈起:白虎囚困与朱雀折翼
漠南的风裹着沙砾,打在董统的甲胄上,沙沙声里竟透着几分不祥的滞涩。大军行至流沙河畔,前锋探兵忽然滚鞍落马,气息急促地扑到马前:“统领!后方生变——腾蛇反了!他收拢魏进旧部,不仅囚了白虎将军,还扬言要擒杀朱雀首领!”
“腾蛇?”董统手指猛地攥紧缰绳,指节泛白,“踏雪”似也感知到主人的怒意,前蹄在沙地上刨出两道深沟,溅起的沙粒打在甲叶上,清脆得刺耳。他脑中瞬间闪过半年前的盟约场景:流沙河东岸的祭台前,白虎拍着玄色战甲立誓“守仓护粮,绝无二心”,朱雀披着羽纹披风笑言“西戎轻骑愿为商道屏障”,而彼时的腾蛇,正捧着魏进旧部的名册跪在一旁,低头时青布长衫的褶皱里,藏着无人察觉的阴翳。
“此人早有反骨。”青龙按在腰间长刀上,声音冷得像漠南的寒霜,“去年清理魏进残部,他假意归降时,眼神里就没断过野心。”董统颔首,想起《左传》中“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的古训——当初念他识得些账目,留他看管粮仓杂物,竟成了今日的祸患。
更棘手的是,白虎守着大军半数粮草,朱雀护着商道补给线,一旦二人出事,前线五千兵士便是断了后路。董统当机立断:“青龙,你带三百锐卒随我回援;大军暂交董绪,按原计划往漠南腹地推进,务必守住与西戎盟军的联络暗号。”他翻身下马,亲手为青龙裹紧肩头的护具,“腾蛇善用毒计,切记‘见利不贪,见险不慌’。”
两人快马加鞭,三日后抵达流沙河东岸的粮仓。远远望去,往日插着永安城旗帜的粮囤,竟全换了魏字黑旗,旗面在风里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魏进作乱时的凶相。董统伏在沙丘后,借着风沙掩护眯眼细看——粮仓西侧的角楼里,玄色战甲的身影被粗铁链锁在立柱上,虽头发散乱覆住脸庞,却仍挺着脊梁不肯弯腰,正是白虎。
“白虎将军……”青龙低声咬牙,指尖按得刀柄泛热。就在这时,粮仓大门“吱呀”推开,一队兵士押着个红衣身影走了出来。朱雀的羽纹披风被扯得破烂,绳索勒进她的手腕,却仍昂着下巴,凤目里燃着不屈的火:“腾蛇!你若敢动粮仓一粒粮,董统领回来定将你碎尸万段!”
廊下站着的青衫男子缓缓转身,正是腾蛇。他摇着羽扇,笑意虚伪得像蒙尘的铜镜:“朱雀姑娘何必动怒?你若归顺,我不仅放了白虎,还让你继续统领西戎轻骑——总好过跟着董统,守着那‘不扰百姓’的空规矩,连块像样的封地都没有。”
“呸!”朱雀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董统领守的是边陲千万人的烟火,你守的不过是自己的狼子野心!想让我降?除非流沙河水倒流,漠南戈壁开花!”
腾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羽扇“啪”地合起:“既然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白虎将军‘劝劝’你。”他挥了挥手,两个兵士立刻抄起浸了盐水的鞭子,朝着角楼走去。“啪!啪!”鞭子抽打在铁甲上的声响,隔着风沙传来,刺耳得让人心颤。
朱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猛地挣开兵士的束缚,腰间短匕寒光乍现,直扑腾蛇而去。董统在沙丘后看得心头一紧,刚要下令冲锋,却见腾蛇早有埋伏——十几个手持长绳的兵士从廊柱后冲出,绳索如毒蛇缠身,瞬间将朱雀捆得严严实实。
“把她押进地牢!”腾蛇踢了踢朱雀的膝盖,语气阴狠,“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她水米!”
“住手!”董统终于按捺不住,弯刀出鞘的寒光划破风沙,“腾蛇!你敢动她一根手指,我今日便让你葬在这流沙河畔!”话音未落,他与青龙已带着三百锐卒冲下沙丘,长刀劈砍间,守粮的兵士如麦秆般倒地,鲜血染红了粮仓前的黄沙。
腾蛇见状大惊,忙从袖中摸出信号箭,“咻”地射向天空。片刻后,粮仓两侧的胡杨林里涌出大批伏兵,弩箭如暴雨般射来。“举盾!”青龙嘶吼着扑到董统身前,左臂瞬间中箭,鲜血顺着衣袖淌进掌心,温热而黏稠。
董统扶住青龙,眼神冷得像冰,解下腰间令牌掷向身后:“列鱼鳞阵!先破角楼,救白虎将军!”兵士们立刻结成盾阵,盾牌相扣如鱼鳞,一步步朝着角楼推进。董统则带着亲卫绕到粮仓后侧,从破损的窗棂翻入——粮囤间的阴影里,几个兵士正举刀等着,却被他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地解决。
角楼二楼的血腥味更浓。两个兵士正挥鞭抽打着白虎,白虎的战甲早已被打破,背上的血痕纵横交错,却仍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滚!”董统弯刀横扫,兵士的惨叫瞬间被风沙吞没。他快步上前,用刀背磕断锁着白虎的铁链,铁链落地的“哐当”声里,白虎踉跄着扶住立柱,声音沙哑:“董统领……是我糊涂,没识破腾蛇的诡计,险些误了大军……”
“此事不怪你。”董统扶着他坐下,从怀中掏出伤药,“腾蛇狡诈,谁也难防。你先敷药,我去救朱雀。”
白虎却摇着头抓起地上的长刀,眼中燃着怒火:“我与你同去!朱雀是为救我才被擒,我岂能让她独自受难?”
两人刚冲下角楼,就见青龙已带着兵士冲破伏兵包围,正朝着粮仓大门猛攻。腾蛇站在粮仓屋顶,手里的弩箭对准了青龙的后心:“董统!你再不退兵,我就杀了他!”
“你敢!”白虎忽然弯弓搭箭,箭羽如流星般射向屋顶。腾蛇躲闪不及,弩箭“哐当”掉在瓦上,右臂被箭擦过,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衫。他踉跄着后退,脚下一滑,竟从屋顶摔了下来,重重砸在黄沙里,半天爬不起身。
兵士们立刻冲上前,用绳索将腾蛇捆得结结实实。董统快步走到地牢门口,劈开铁锁——朱雀正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却仍睁着眼,见他进来,嘴角竟扯出一丝笑:“董统领……我就知道,你会来。”
董统砍断她身上的绳索,递过水壶:“让你受苦了。”他转头看向被押过来的腾蛇,语气冷冽,“你囚禁盟友,煽动叛乱,按永安城军规当斩。但我念你曾有归降之举,今日饶你性命——把他关入粮仓最深处的地牢,铁链锁身,永世不得出。”
腾蛇趴在地上,仍不服气地嘶吼:“董统!你今日不杀我,他日北狄残部定会为我报仇!你迟早会后悔!”
董统没再理会他,转身对白虎和朱雀道:“如今后方暂安,但漠南北狄仍在,我需立刻赶回大军。白虎,你伤好后仍守粮仓;朱雀,西戎轻骑就拜托你重整,务必护住商道补给。”
两人抱拳领命,望着董统和青龙带着兵士远去的背影,风沙里,永安城的旗帜重新插在粮仓顶上,在晨光中猎猎作响。白虎握紧手中长刀,声音坚定:“董统领的恩情,我定以性命相报。”朱雀也望着漠南方向,眼中闪过决然:“西戎轻骑即刻集结,定不让前线兄弟断了粮草!”
漠南的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三人心中的信念。董统骑着“踏雪”,身后是渐渐远去的粮仓,身前是通往大军的征途。他知道,这场仗还未结束,但只要盟友同心、兄弟并肩,便没有跨不过的难关,没有守不住的边陲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