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母亲的腰疼成了悬在孟婷婷心头的巨石，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八千块，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她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PPT单子能接就接，甚至开始尝试一些以前觉得耗时的数据录入工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眼底的乌青用再厚的遮瑕也盖不住。
这天下午，孟婷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阳光透过窗户，在书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宿舍里只有李敏一人，她正对着一面小镜子，小心翼翼地贴着假睫毛，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带着显眼Logo的轻奢品牌小挎包。
“回来啦？脸色还是这么差。”李敏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语气随意。
“嗯，赶了个急单。”孟婷婷把书包甩在椅子上，整个人瘫坐下来，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她瞥见那个新包，随口问：“新买的？挺好看的。”
李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到的，代购抢了好久呢。”她放下睫毛夹，转过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关切，“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高薪兼职，我帮你问到了！靠谱中介，机会难得哦。”
孟婷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点燃的火柴：“真的？是什么工作？”
“别急嘛，”李敏站起身，很自然地拿起孟婷婷放在桌上的水杯，走到饮水机旁接水，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无数次，“中介那边有好几个选择，都是线上就能完成的，佣金高，时间自由。不过……”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把水杯递还给孟婷婷。
“不过什么？”孟婷婷的心提了起来。
“人家要求先在他们的平台注册认证一下，审核资质，这样派单才放心。毕竟佣金高嘛，筛选也严格。”李敏说得合情合理，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看起来很正规的兼职APP界面，在孟婷婷眼前晃了晃，“喏，就这个平台，我认识的几个学姐都在上面做，赚了不少。”
孟婷婷凑过去看，界面设计简洁，用户评价也很多，看起来确实不像野鸡平台。“需要我怎么做？”
“简单！”李敏热情地说，“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下载APP，注册一下，填个基本信息就行。我熟流程，几分钟搞定，省得你自己摸索走弯路。”
孟婷婷此刻满脑子都是母亲的医药费和即将到手的高薪工作，疲惫和焦虑让她几乎丧失了应有的警惕。看着李敏“真诚”的笑脸，她几乎没有犹豫，就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部屏幕边角都有些磨损的旧手机，递了过去：“密码是111222”
“谢啦！等我好消息！”李敏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起来。
孟婷婷实在太累了，她起身拿了换洗衣物：“那我先去冲个澡，清醒一下。”
“去吧去吧，包在我身上！”李敏头也没抬，手指在孟婷婷的手机屏幕上划动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热水冲刷着身体，暂时驱散了孟婷婷的疲惫，却也让她的大脑更加混沌。她想着母亲的病，想着即将解决的经济压力，对李敏充满了感激。她甚至在心里盘算，等这单高薪兼职的钱到手，一定要请李敏吃顿好的。
浴室门外，水声哗哗作响。李敏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迅速退出了那个兼职APP——那只是个幌子。她手指滑动，点开了孟婷婷手机里另一个她常用的、正规的兼职平台APP，轻车熟路地输入账号密码。
登录成功。李敏的眼神像搜寻猎物的毒蛇，快速浏览着平台界面。她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找兼职，而是找“合同”。
很快，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几家教育机构在兼职平台投放的广告，打着“技能变现”、“高薪副业”的旗号，核心却是诱导用户签订“技能提升”的培训合同。文案极具诱惑力：“零基础学配音，接单月入过万！”“PPT大神速成，接单接到手软！”“CG板绘入门，游戏公司抢着要！”醒目的宣传语下方，是“先学后付”、“无压力分期”的诱人承诺，字体特意加粗放大，而那些关于贷款性质、高额利息、苛刻解约条款的小字说明，则巧妙地隐藏在页面最不起眼的角落。
李敏嘴角的冷笑加深了。她点开其中一家“天籁之音”播音配音机构的报名链接，页面弹出需要填写详细个人信息和身份证照片。她毫不犹豫地调出孟婷婷手机相册里存储的身份证正反面照片，一一上传。接着是绑定银行卡信息——她之前趁孟婷婷网购时，“帮忙”操作过几次，早就记住了卡号。
最关键的一步：电子签名。页面提示需要“本人”在指定区域手写签名。李敏没有丝毫停顿，用手指在屏幕上流畅地写下了“孟婷婷”三个字。她曾无数次模仿过孟婷婷的签名，无论是帮忙签收快递还是偶尔在班级表格上代签，早已烂熟于心。屏幕上的签名，几乎可以乱真。
“确认提交。”李敏轻轻一点。
几乎同时，一条验证码短信发到了孟婷婷的手机上。李敏看都没看内容，迅速将验证码输入提交框。页面跳转，显示“合同签订成功，课程即将开通”。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两三分钟。李敏如法炮制，又迅速点开了另外两家机构——“幻影CG”板绘学院和“极速PPT”大师训练营的报名链接。同样的操作流程：上传身份证照片、绑定银行卡、模仿签名、输入验证码。每一个“确认”按钮按下去，都像在给孟婷婷的脖子上套上一根绞索。
三份“先学后付”的培训合同，总金额高达三万六千元！李敏看着手机屏幕上接连跳出的“签约成功”提示，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而恶毒的笑容。她甚至能想象到孟婷婷发现这些债务时的表情——那一定是她期待已久的精彩画面。
做完这一切，李敏迅速删掉了所有操作记录，包括短信里的验证码信息。她退出了兼职平台APP，甚至贴心地帮孟婷婷清理了一下手机后台。然后，她顺手点开购物软件，浏览着下一款心仪的包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婷婷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李敏已经把手机还回原位，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搞定啦！”李敏转过身，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平台注册好了，资质也提交了。中介说审核很快，一有高单价的活儿就优先通知你！你就等着接大单吧。”
“太谢谢你了，敏敏！”孟婷婷由衷地感谢，疲惫的脸上露出希望的光。她拿起手机，随手划开屏幕。一条不起眼的系统通知一闪而过：“您的账号于【15:27】在异地设备（型号：XX）登录。”孟婷婷的手指因为疲惫有些麻木，下意识地就把这条通知划掉了，根本没看清内容。她满心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转机”中。
“跟我还客气啥！”李敏摆摆手，拎起她的新包包，“我约了人逛街，走啦！”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宿舍，留下一个精致而冷漠的背影。
孟婷婷坐到书桌前，准备继续赶下一个PPT单子。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客户消息，点开一看，却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天籁之音】尊敬的孟婷婷学员：恭喜您成功报名“金牌主播速成班（尊享版）”！价值12800元的精品课程已为您开通！学习账号：ab54188，初始密码：123456温馨提醒：您选择的“先学后付”分期方案首期还款日为11月15日，金额1066.66元。请确保银行卡余额充足，以免影响征信。点击链接查看课程详情及还款计划：xxx
孟婷婷愣住了。天籁之音？播音班？12800？首期还款？
她皱紧眉头，第一反应是：“垃圾短信？还是发错了？”
她没太在意，随手删掉了短信，嘟囔了一句：“现在骗子真多。” 然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上。她不知道，命运的绞盘，已经在李敏恶意的推动下，开始缓缓转动，而第一道绳索，已经悄然套上了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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