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过去了两天。孟婷婷像个上紧发条的机器，疯狂地接单、赶工，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对母亲病情的担忧和对那笔巨额手术费的恐慌。她甚至主动联系了几个以前觉得佣金低、耗时长的活儿，只要能马上结款，她都接。手机屏幕上那条被她随手删掉的“天籁之音”短信，早已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那个下午。
她刚完成一个数据录入的兼职，揉着发酸的手腕，准备去食堂随便对付一口。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不是客户的消息提示音，而是……短信的蜂鸣。
她疑惑地点开收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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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短信，像三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孟婷婷的眼睛里，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
PPT？板绘？播音？
三份合同？三万八千四百元？！
首期还款加起来就要3199.98元？！
巨大的数字带着狰狞的倒刺，在她脑海里翻滚、撕扯。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手脚冰凉。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诈骗短信！群发的！”她声音发颤，手指哆嗦着去点那些短信里的链接，试图证明这是假的。
链接跳转到了看起来相当正规的官方网站。她按照短信提示，输入了“******”的学习账号和初始密码。
登录成功！
“极速PPT大师训练营”的学员中心界面清晰地展示在她眼前。她的真实姓名、身份证号后四位、绑定的银行卡尾号、课程名称、价值金额、分期还款计划表……所有信息，准确无误！甚至页面上还有一个“学习进度0%”的提示条。
她又颤抖着登录了“幻影CG”和“天籁之音”的网站。同样的界面，同样的信息，同样的“孟婷婷”！
不是诈骗短信！是真的！她名下真的莫名其妙背上了三笔巨额培训贷！首期还款就在十几天后！
巨大的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冲出宿舍，跑到走廊尽头的公共露台，冰冷的秋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扶着冰冷的栏杆，大口喘着气，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谁干的？谁用我的信息签的合同？”这个念头疯狂地撞击着她的大脑。身份证照片、银行卡号、手机号、甚至签名……对方怎么能拿到这些？怎么能模仿她的签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疯狂回忆。手机！手机是关键！她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好几次输错了密码。她翻找着短信记录——那条异地登录提醒！那条被她随手划掉的提醒！
找到了！时间是三天前下午15:27！正是李敏“热心”帮她注册所谓“高薪兼职平台”的时间段！而那个异地设备的型号……她立刻搜索了一下，赫然与李敏正在使用的最新款手机型号完全吻合！
孟婷婷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愤怒混合着被背叛的剧痛席卷了她。李敏！竟然是她！那个朝夕相处、自己一直以为虽然有点小虚荣但本质不坏的室友！她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就为了那个新买的包包？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她几乎要冲回宿舍质问李敏。但仅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李敏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合同上签名像她的，网站登录信息是她的，谁能证明不是她自己签的？疲惫过度“忘了”？这种借口李敏绝对说得出口！
不能打草惊蛇！
孟婷婷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当务之急，是解决这笔飞来横债！这笔钱会彻底压垮她和妈妈！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辅导员王老师。王老师平时对学生还算关心，也许学校能出面帮她？
她立刻拨通了王老师的电话，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王老师，我……我遇到大麻烦了！有人盗用我的信息，在三个教育机构签了培训贷合同！一共三万多！我根本不知情啊！”
电话那头的王老师沉默了几秒，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孟婷婷啊，你先别急。这种事情……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本人签的吗？”
“有！有异地登录记录！就在那个时间，我室友在用我的手机……”
“登录记录不能直接证明合同不是你签的啊，”王老师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息事宁人的官腔，“婷婷，现在这种网络合同，电子签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对方机构既然有你的签名和身份信息，这就很难说清了。学校这边……主要是管教学和纪律，这种经济纠纷，尤其是你自己身份信息泄露牵扯进去的，我们不太好直接介入啊。”
孟婷婷的心凉了半截：“可是王老师，这真的是诈骗！是别人盗用我的信息……”
“我知道你很着急，”王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但内容依旧冰冷，“但老师建议你，还是先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在哪个平台点了什么链接，或者授权了什么信息？现在网络陷阱很多的。如果合同确实是你‘签’的，哪怕是被诱导的，恐怕……也只能按合同走了。毕竟签了字就要负责，这是法律。当然，你可以尝试跟机构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协商解决？”
“协商解决？”孟婷婷感到一阵荒谬的绝望，“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这是三万八啊王老师！”
“唉，婷婷，老师理解你的难处，但这种事情……唉，”王老师叹了口气，听起来也颇为无奈，“这样吧，你先收集好你所说的‘证据’，比如那个登录记录截图。如果实在不行，你再想想其他办法？或者跟家里商量一下？老师这边还有点事……”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忙音，像一把钝刀在切割孟婷婷的神经。
最后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辅导员的潜台词很清楚：学校不想管，也管不了。甚至话里话外还暗示，可能是她自己的“疏忽”造成的。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瞬间将她淹没。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累了，在某个意识模糊的时候，点了什么不该点的链接？授权了什么不该授权的信息？她拼命回忆，大脑却一片空白。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李敏正哼着歌，对着镜子试戴一副新耳环，闪闪发光。
“哟，回来啦？”李敏从镜子里看到她惨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脸上迅速堆起夸张的担忧，“天哪，婷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跟鬼似的！出什么事了？”
孟婷婷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敏，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破绽。
李敏被她看得似乎有点“不自在”，放下耳环，走过来“关切”地拉住她的手：“到底怎么了？跟姐说说？是不是家里……还是那个高薪兼职中介那边出问题了？” 她故意把话题往“兼职”上引。
孟婷婷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撕破脸的冲动，哑着嗓子说：“我……我收到短信，说我签了什么培训贷……三万多块……我根本不知道！”
“培训贷？”李敏惊讶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培训贷？怎么回事啊？你签了什么合同吗？” 她的表情无辜得无懈可击。
“我没有！”孟婷婷声音拔高，带着哭腔，“是有人用我的手机和信息签的！”
“啊？”李敏皱起眉头，一脸“思索”的样子，“用你手机？这……这不太可能吧？你手机不都随身带着吗？密码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啊？会不会是……”她顿了顿，用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刺激到孟婷婷的语气说，“会不会是你最近太累了，压力太大了，自己……操作了但忘记了？我听说过度疲劳是会产生记忆断片的。”
“记忆断片？”孟婷婷如遭雷击。李敏的话像毒蛇的信子，精准地钻进了她自我怀疑的裂缝里。难道……真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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