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宁静暮色开始四合,树影被拉长,渐渐模糊了边界,如同她们被命运步步紧逼的未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茶杯,指节微微泛白。这份平凡的、喧闹的、带着奶香和汗味的幸福,像捧在手心的沙,她拼尽全力想要留住,却清晰地感觉到它在指缝间加速流逝的细碎声响。
每一个这样“平常”的日子,都像是向未知深渊又迈进了一步。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詹姆年轻飞扬的侧脸和哈利纯净无邪的笑容,却也在莉莉深绿色的眼底投下摇曳不定的、沉重的阴影。
她抿紧了唇,那阴影里,无声地沉淀着只有她自己才知晓的重量。
晚餐后,哄睡了哈利,小屋终于沉入一种紧绷的寂静。壁炉里的火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响,是这寂静里唯一的注脚。
莉莉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里,膝上摊着一本魔药笔记,视线却久久停留在跳跃的火苗上,无法聚焦。
詹姆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翻着一份魁地奇杂志,但显然也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邓布利多今天又加固了外围的防护咒。”莉莉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沉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
詹姆从杂志上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知道。他下午派守护神传来了消息。”
他放下杂志,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火光在他镜片上跳跃,“别担心,莉莉。这里是安全的。我们还有西里斯……”提到保密人的名字时,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安全?”莉莉猛地合上膝头的笔记,羊皮纸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抬起头,深绿色的眼睛在炉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被压抑太久的忧虑和一丝尖锐的质问,“阿拉斯托昨天传来消息,隆巴顿夫妇差点……就差一点,詹姆!”
她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激动而微微发颤,“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子!现在外面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在消失!还有虫尾巴……彼得最近的状态,你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吗?太紧张了,眼神躲闪……”
“莉莉!”詹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急躁,他霍地站起身,“彼得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该怀疑他!”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黑发,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这种时候,我们更要彼此信任!怀疑只会让我们从内部瓦解!”
“信任?”莉莉也站了起来,胸口微微起伏,“我不是怀疑友情,詹姆!我是害怕!害怕这该死的战争!害怕我们……”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二楼卧室的方向,那里睡着他们熟睡的儿子,“……害怕我们保护不了哈利!”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冲出口。
詹姆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他强撑的的无畏外壳。
他脸上激动的红潮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深重的疲惫和无言的痛楚。他大步走过去,猛地将莉莉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对不起,莉莉,对不起……”他把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淡淡雏菊香气的红发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怕,怕得要命。”
他宽阔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泄露了那被竭力隐藏的脆弱,“但我们不能怕,尤其不能在哈利面前。我们得守住这里,守住他。”
他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和所有的不安一起勒进自己的骨血里,“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伤害你们。没人!”
莉莉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下来。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抱着他,手指深深陷入他后背的衣料。
壁炉的火光将两人紧紧相拥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剧烈地晃动着,像一个在狂风中徒劳挣扎、寻求依凭的符号。
窗外,山谷的夜风不知何时变得凄紧,呜咽着掠过屋顶和树梢,发出如同低泣般的声响,一遍遍拍打着小屋看似坚固的墙壁。那声音,像极了命运不祥的叩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