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风彻底褪尽了秋日的温存,变得像冰冷的刀子,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林木间尖啸着穿梭,卷起漫天枯叶狂舞。
万圣节前夜的气息被这肃杀的风声冲淡,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死死压在心头。
莉莉坐在窗边那把旧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面前摊着写了一半的信。信是写给佩妮的。
笔尖悬停在羊皮纸上方,墨水在尖端凝聚成一颗饱满沉重的黑色泪滴,却久久无法落下。
该写什么呢?问候达力?回忆她们童年时也曾一起分享过的、为数不多的糖果?还是……请求她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如果……万一……请她记得这世上还有哈利这样一个外甥?
羽毛笔尖那颗墨滴终于不堪重负,坠落下来,在羊皮纸上迅速晕开一小团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污损了前面好不容易写下的、显得过分客套而疏离的几行字。
莉莉盯着那团墨迹,像盯着一个不祥的预兆,指尖冰凉。她烦躁地将羽毛笔扔开,笔杆在桌面上滚了几圈,最终停下,指向虚空。
她站起身,走到哈利的小床边。小家伙白天玩累了,此刻睡得正沉,小拳头松松地握着,放在脸颊旁,长长的睫毛在柔嫩的脸蛋上投下安静的阴影,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
莉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轻轻描摹着儿子熟睡中宁静的轮廓。
睡梦中的哈利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触碰,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可爱的音节。
这细微的声音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莉莉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窒息的疼痛。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开!屋外庭院里,那些她和詹姆耗费无数心血、层层叠加的防护咒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脆弱冰面,在刹那间发出只有施咒者才能清晰感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碎裂悲鸣!
来了!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莉莉的四肢百骸,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几乎在防护咒破碎的同一秒,楼下客厅传来了詹姆那声熟悉无比、却在此刻如同惊雷般的怒吼:“莉莉!带哈利走!是他!快——走——!”
那吼声里灌注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所能爆发出的全部勇气与决绝,像燃烧生命最后一点光亮的号角。
它撕裂了小屋虚假的宁静,也彻底撕碎了莉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詹姆!”她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身体的本能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冲向她的爱人。
但就在脚步即将迈出的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目光猛地钉在了小床上。哈利似乎被那声巨响惊扰,小小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眉头蹙起,眼看就要哭出来。
就是这一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混沌的绝望。哈利!她的哈利!詹姆用生命发出的最后呐喊,不是求救,是命令——命令她活下去,保护他们的儿子!
所有的犹豫、恐惧、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这超越一切的本能面前轰然溃散。莉莉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像一头护崽的母狮,猛地扑向小床,用最快的速度、最轻柔又最不容抗拒的动作,将还带着睡梦温热的哈利一把抱起,紧紧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