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亲爱的安然姐、阎王哥：

见字如面。

新兵连的梧桐叶又黄了一层，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跑道上被踩出脆响，倒让我想起医院小花园里那棵老梧桐——那时候总缠着阎王哥散步，你总说我伤口没长好该多躺躺，却还是会把轮椅推到树底下，给我削苹果吃。苹果皮要削得长长的不断，是你教我的手艺，现在我给同屋新兵削苹果，他们总惊叹“安昱你这手绝了”，我没说，这是我姐教的。

前几天战术考核，我总算把匍匐前进练得像样了。班长说我动作够快，但左臂发力还是有点僵——大概是旧伤在较劲吧。想起阎王哥当初给我换药，棉签蘸着酒精擦过伤口，明明疼得想缩手，却被你那句“战场上疼是好事，证明还活着”钉在原地。现在每次训练到脱力，我都能想起你说这话时的眼神，冷是冷，却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对了，上周实弹射击拿了全连第三。枪膛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可扣下扳机的瞬间，突然就懂了阎王哥转弹壳时的专注——不是耍帅，是千百次磨合出的默契。子弹上靶的那一刻，我对着靶场的风敬了个礼，你们说，它能传到你们那儿吗？

说到这儿，得跟你们念叨件事。前阵子雷神来视察，站在队伍前面训话，说“新兵就得有新兵的样子，少耍小聪明”。这话本没什么，可他扫过我们班时，特意停在我面前，加了句“尤其是某些靠关系混进来的，别以为背后有人就能偷懒”。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砸过来，像小石子似的硌得人难受。我知道他是好意，怕我仗着和安然姐的关系松懈，可那天下午擦枪时，同屋的老兵故意把我的枪油藏起来，说“反正有人帮你兜底，还擦什么擦”。我没跟他们吵，蹲在地上摸黑找了半小时，手指被零件划了道口子，血滴在枪托上，倒让我想起阎王哥给我贴创可贴时的样子——你总说“伤口别捂着，透气才好得快”，可那天你给我包指尖，缠了三圈纱布。

安然姐，你别担心，我没给你丢人。雷神大概忘了，当初在病房里，他瞪着眼睛骂我“小屁孩别碍事”，是你把我护在身后说“他是我弟弟，轮不到你凶”。现在我懂了，他那脾气是炮仗，一点就炸，可炸完了，总会在训练场外偷偷看我跑五公里，见我没掉队，才背着手转身走。只是他这关心人的方式，真该跟你学学——上次我托人给队里带了包你寄的牛肉干，他撞见了直皱眉“吃这些腻歪东西影响体能”，转头就全分给新兵了，还说是“安昱他姐给大家的福利”，气得我偷偷笑了半天。

阎王哥，你送我的那本《射击入门》，我把它拆成了几册，揣在作训服口袋里，翻得页脚都卷了。里面有你用红笔标的重点，“风速每增加1m/s，瞄准点左移3cm”，上次打移动靶，就靠这句话赢了老兵。他们问我“有什么诀窍”，我没说，这是我哥教的。

天冷了，安然姐记得给雷神的保温杯里多放几颗枸杞，他总说那是“老太太喝的”，却每次都把水喝光。阎王哥出任务时，别总忘了戴围巾，你脖子后面有块旧伤，遇冷就会泛红——这些，我都记着呢。

就写到这儿吧，哨声催着集合了。等我下连，争取拿个“优秀士兵”勋章，到时候，该换我给你们带糖了。

此致

敬礼

安昱

于新兵连操场边

（附：雷神要是再瞪我，我就把他偷偷藏起来的山楂糕全吃了——反正他总说“那玩意儿酸掉牙”，我替他解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