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新兵连的操场上,一个清瘦的身影正被班长揪着衣领训斥。
“安昱!俯卧撑姿势变形,再加五十个!”
少年咬着牙趴下,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他后背的旧疤在作训服下若隐隐现,那是丛林里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动作隐隐作痛。
“报告班长,我能行。”他声音沙哑,却透着股不肯认输的劲。
没人知道,这个叫安昱的新兵,就是半年前在医院里缠着阎王要学打枪的小石头。他改了名字,“昱”是光明的意思,也藏着“安然”的“安”——他想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光,而不是永远需要保护的孩子。
入伍那天,安然和雷战来送他。看着他穿上崭新的军装,胸前别着入伍通知书,安然眼圈红了:“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别硬撑。”
“姐,我知道。”安昱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眼神却格外坚定,“我不会给你丢人。”
雷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记住,这里没人会因为你是谁的弟弟而优待你,想站稳脚跟,靠自己。”
“是!”安昱大声应着,没提自己刻意隐瞒了和安然的关系,也没说阎王偷偷塞给他的那本《射击入门》被他缝在了背包内侧。
新兵连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苦。五公里越野落在最后,他就每天提前半小时起床加练;战术动作不标准,被石子磨破了膝盖,晚上就借着走廊的灯光对着教学视频一遍遍练;实弹射击总脱靶,他就抱着枪在空地上瞄准到手臂发麻。
有次紧急集合,他因为鞋带没系好摔了一跤,背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其中就有那枚阎王送他的弹壳。旁边的新兵起哄:“安昱,这破弹壳当宝贝呢?”
安昱没说话,默默捡起弹壳塞回口袋,弯腰系紧鞋带,咬着牙跟上队伍。他知道,这些嘲笑和质疑都是必经之路,他要证明,自己不是靠关系混进来的,更不是需要人护着的小孩。
三个月后,新兵考核。五公里越野,安昱从倒数冲到了中游;战术考核,他动作干净利落,膝盖上的新疤叠着旧疤,却赢得了班长的点头;最让人意外的是射击考核,他握着冰冷的步枪,脑海里闪过阎王转弹壳的样子,深呼吸,瞄准,扣动扳机——十发子弹,九环以上。
报靶员报出成绩时,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班长都愣了愣:“小子,有点东西。”
安昱放下枪,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他看向远处的靶纸,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山楂树下的自己,看到了医院里缠着绷带的胸口,看到了阎王转身时挥起的手。
考核结束后,他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是阎王那笔硬邦邦的字。里面没写什么鼓励的话,只画了把步枪,枪口对着一颗星星,旁边标着一行小字:“下次争取满环。”
安昱把信纸折好,和那枚弹壳一起放进贴身的口袋。他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没有“安然弟弟”的光环,没有“阎王罩着”的特权,他只是安昱,一个想靠自己的力量,站在阳光下守护别人的新兵。
夕阳下,他站在队列里,和其他新兵一起唱着军歌。歌声不算嘹亮,却透着股年轻的倔强。安昱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再见面时,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