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下）

夜风把安昱耳尖的红吹得更透了些。他攥着衣角蹭了蹭，指节都用力到泛白，却偏要梗着脖子装自然，眼睛瞟向远处的训练架：“其实……也不是特别快，就是……就是突然被碰了一下，吓的。”

越解释越像欲盖弥彰。

阎王喉间滚出点低笑，很轻，却足够让安昱听见。少年猛地转头瞪他，睫毛颤得像振翅的蝶：“笑什么？”

“没什么。”阎王收回目光，看向天边的星子，声音放得很柔，“北极星确实亮，但你看它旁边那颗。”他抬手点了点，“叫天狼星，比北极星更亮，只是不常被人注意。”

安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颗更耀眼的星，正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像枚被打磨过的银钉。“没听过。”他小声说。

“因为大家总盯着北极星看。”阎王的指尖悬在半空，离安昱的发顶不过半寸，“觉得它能引路，就忘了旁边还有别的光。”

安昱没接话，突然伸手碰了碰阎王的胳膊——就是下午格斗时被他攥过的地方，作训服布料下的肌肉还绷着。“阎王哥，”他声音闷乎乎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不笨。”阎王收回手，落在自己膝盖上，“只是有些事反应慢。”

比如现在，他分明能感觉到安昱往他身边挪了半寸，肩膀几乎要贴上他的，却还在嘴硬地数星星：“那边好像有颗流星……哎不对，是飞机灯。”

远处传来熄灯号的预备哨，绵长的调子在营区里荡开。安昱猛地站起来，差点踩空摔下看台，被阎王伸手捞住腰才稳住。

“小心点。”阎王的掌心贴着他后腰的布料，能摸到少年还没长扎实的腰线，烫得惊人。

安昱“嗯”了一声，挣开他的手往下跳，落地时踉跄了下，却没回头，只背对着他摆手：“我回宿舍了！阎王哥你也早点休息！”

背影跑得飞快，连作训服的下摆都在风里掀起来，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阎王坐在看台上没动，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到的温度。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下午在训练馆，安昱撞进他怀里时的心跳声——又快又乱，隔着两层布料，却像直接撞在他心口上。

雷神不知何时站在看台底下，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含糊地笑：“进展不错啊老东西。”

阎王没理他，起身往下走。经过雷神身边时，被对方伸手拽住胳膊：“真打算慢慢来？”

“不然呢？”阎王反问。

“直接点不好？”雷神挑眉，“你等得起，那小子要是哪天被队里哪个毛头小子勾走了——”

“不会。”阎王打断他，语气笃定得很，“他心里有数。”

雷神嗤笑：“你怎么知道他有数？我看他对你那点心思，自己都没弄明白。”

阎王没说话，只是往前走。夜风把他的话吹得散了些，却足够清晰：“他会明白的。”

就像北极星总会被人记住方向，但天狼星的亮，也总有一天会被人看见。

回到宿舍时，桌上放着袋东西。是安昱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给阎王哥”——拆开看，是包薄荷糖，和上次塞给他的那包一模一样。旁边还压着张纸条：“姐说你晚上总失眠，含这个能睡得好点。”

还是提了安然。

阎王捏着那包糖笑了笑，剥开一颗丢进嘴里。薄荷味在舌尖炸开时，他忽然想起安昱刚才泛红的耳尖，和那句“心跳得好快”。

其实不用急。

他想。

毕竟星星要一颗一颗数，光要一点一点亮，少年人的心思，也该慢慢等。

等他自己转过身，看见身后那束，一直跟着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