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布满碎石的山路,引擎轰鸣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老周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时收紧,目光却频繁扫向副驾驶座的苏瑶,仪表盘的冷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小苏啊,你之前说在急救站待过,具体是负责什么?”他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语气带着刻意的随意,“是处理外伤多,还是像感冒发烧这种常见病?”
苏瑶正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林,闻言转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仔裤上的磨损处——那是上周在废墟里搜救时被钢筋勾破的。“都做,主要是外伤处理和基础分诊。”她顿了顿,察觉到老周的目光总落在自己随身的急救包上,补充道,“也会用简易设备监测生命体征,比如血氧和血压。”
“那可太重要了。”老周立刻接话,方向盘微微偏了一下,避开路上一块半埋的水泥块,“现在这世道,懂急救的人比啥都金贵。到了营地,你可得先顾好自己,别傻乎乎地往前冲。要是有个万一,咱们这队人可就没指望了。”
这话已经是半小时内老周第三次提起,苏瑶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疑虑。出发前队长明确说过,营地物资紧缺,医疗人员优先保障老弱和战斗人员,怎么老周总盯着“保障自己”这点说?她没接话,只是重新看向窗外,风卷着枯叶撞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越野车转过一道弯,前方隐约出现了营地的轮廓——几顶褪色的蓝色帐篷搭在山坳里,周围用铁丝网简单围了一圈,只是铁丝网的入口处歪歪扭扭,明显被人破坏过。老周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地上划出一道黑印,他指着前方:“你看!”
苏瑶推开车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鼻腔。入口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好几块带血的绷带,有的还沾着泥土,被人踩得皱巴巴的。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绷带,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这是最普通的棉质绷带,平时急救站都用灭菌纱布,只有临时拼凑的物资里才会出现这种。
更让她在意的是绷带的打结方式。她轻轻展开绷带末端,那个结打得歪歪扭扭,线头还露在外面,稍微一扯就松了。“不对。”她皱起眉,抬头看向老周,“专业的包扎打结会用方结,既牢固又不会勒伤皮肤,这个结明显是随便系的,甚至可能没经过消毒。”
老周也蹲下来,捡起另一块绷带,凑近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营地有人不是专业医生?可咱们出发前,队长说营地有个从市医院逃出来的医生啊。”
“要么是那个医生出了意外,要么就是有人在冒充。”苏瑶站起身,目光扫过营地周围的帐篷。最靠近入口的那顶帐篷门帘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还掉着一个空的药瓶,标签已经被撕烂了。“还有一种可能,”她声音沉了沉,“有人在抢物资,而且动了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争吵声,夹杂着女人的啜泣。苏瑶和老周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苏瑶带的是急救包里的剪刀,老周则摸出了腰间的多功能刀。他们放轻脚步,沿着铁丝网边缘慢慢靠近营地,尽量避开地上的碎石,以免发出声音。
靠近中间那顶最大的帐篷时,争吵声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粗哑的男声在嘶吼:“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亲眼看见你把抗生素藏起来了!今天要是不给我,这营地谁也别想好过!”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没有了!最后几盒昨天给了发烧的孩子,你不信我可以搜!”
苏瑶停下脚步,透过帐篷的缝隙往里看。帐篷里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揪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的衣领,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抓痕,手里紧紧护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另外两个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木棍,眼神凶狠地盯着女人,地上还躺着一个老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额头上盖着一块没沾血的干净纱布——那纱布的打结方式,和入口处带血绷带的粗糙结完全不同。
“是专业的。”苏瑶小声对老周说,“地上老人的纱布是方结,应该是那个女医生包的,入口处的绷带不是她弄的。”
老周刚要说话,帐篷里的横肉男人突然抬手给了女人一巴掌,女人踉跄着后退一步,医药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几盒退烧药、一卷纱布,还有几个空的注射器,唯独没有抗生素。横肉男人见状,更加暴躁,一脚踹在医药箱上:“还说没有?你肯定藏别的地方了!”
他弯腰要去拽女人的胳膊,苏瑶再也忍不住,猛地掀开帐篷门帘冲了进去:“住手!”
帐篷里的人都愣住了,横肉男人回头看见苏瑶和老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凶狠的表情:“哪来的外人?敢管老子的事?”
苏瑶没理会他,快步走到地上的老人身边,蹲下身摸了摸老人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是失血性休克,需要立刻补液。”她抬头看向穿白大褂的女人,“你这里有生理盐水吗?还有针头和输液器?”
女人愣了愣,连忙点头:“有!在帐篷后面的箱子里,我去拿!”
横肉男人见没人理他,气得脸都红了,抄起地上的木棍就朝苏瑶挥过来:“别他妈装好心!今天不把抗生素交出来,你们都得死在这!”
老周立刻冲上去,用多功能刀挡住木棍,木棍和刀碰撞发出“当”的一声响。“你他妈疯了?”老周瞪着横肉男人,“这老人快不行了,你还在抢药?”
“少管闲事!”横肉男人用力推了老周一把,老周踉跄着撞到帐篷杆上,帐篷晃了晃,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另两个男人也围了过来,手里的木棍对着苏瑶和老周,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苏瑶此时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急救包,正快速拆开生理盐水的包装。她抬头看向横肉男人,语气冷静:“抗生素不是用来随便用的,你要是没感染,吃了也没用,还会产生耐药性。现在这老人需要急救,要是你再捣乱,他死了,你就算拿到抗生素,以后有人受伤生病,谁还能救你?”
横肉男人愣了一下,手里的木棍停在半空。旁边一个瘦高个男人小声说:“虎哥,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昨天那孩子发烧,就是这女医生救好的。”
“闭嘴!”叫虎哥的横肉男人呵斥道,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他盯着苏瑶手里的生理盐水,又看了看地上呼吸越来越弱的老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时,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一个箱子跑了过来,里面装着生理盐水和输液器。苏瑶立刻接过,熟练地打开输液器,排气,然后找到老人胳膊上的血管——老人的血管已经有些塌陷,苏瑶仔细摸了摸,才找到一根较粗的静脉,稳稳地扎进针头,固定好胶布。当生理盐水缓缓滴进老人血管里时,老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呼吸也平稳了些。
苏瑶松了口气,站起身看向虎哥:“现在可以说了吧?入口处的打斗痕迹,还有那些带血的绷带,是不是你弄的?”
虎哥脸色难看,把木棍扔在地上,踢了踢旁边的瘦高个:“是他……昨天看见这女医生给人包扎,就以为她藏了好药,今天早上带着人来抢,跟门口的守卫打起来了,那绷带是瘦猴包扎自己手的时候弄的。”
叫瘦猴的男人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天抢帐篷的时候被铁丝网划破了手,随便找了块绷带缠上。”
苏瑶看向门口的方向,难怪入口处的绷带那么粗糙,原来是这个没经过任何培训的人自己弄的。她又看向穿白大褂的女人:“营地的守卫呢?还有之前说的那个市医院的医生?”
女人眼圈又红了:“守卫昨天晚上被一群丧尸冲散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医生……就是市医院来的那个,前天出去找物资,就没回来,我猜是出事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这是张医生的,他走之前让我先顶着,我其实就是医院的护士,不是医生。”
原来如此。苏瑶终于理清了脉络:张医生失踪,护士只能临时负责医疗工作,虎哥等人以为有医生在,就想来抢稀缺的抗生素,和守卫发生冲突,守卫逃走后,他们就闯进了营地,还打伤了人,入口处的带血绷带就是瘦猴自己包扎伤口留下的。
“现在情况清楚了。”苏瑶看向虎哥,“你想要药,没问题,但必须遵守规则——谁需要用药,由我和这位护士判断,不能再抢。而且你得帮忙,把入口处的铁丝网修好,再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失踪的守卫,还有张医生的下落。”
虎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地上逐渐好转的老人,又看了看苏瑶手里的急救包,最终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但要是找不到张医生,以后营地的医疗,你得负责。”
苏瑶看向老周,老周点了点头。她回过头,对虎哥说:“可以。但你们必须保证,不再用暴力抢物资,否则,我就算有药,也不会给你们。”
虎哥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瘦猴和另一个男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木棍,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穿白大褂的女人感激地看着苏瑶:“谢谢你,我还以为今天真的要完了。”
“先别谢太早。”苏瑶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人的输液情况,“张医生失踪了,营地的物资也不多,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入口处的打斗痕迹说明,这里已经暴露了,说不定晚上还会有丧尸或者其他人来。”
老周走到帐篷门口,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眉头紧锁:“今晚得安排人守夜,不能再出事了。”
苏瑶站起身,看向帐篷外的营地。夕阳的余晖洒在褪色的帐篷上,给整个营地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橘红色。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不明的嘶吼,风吹过铁丝网,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泣。她知道,这只是营地阴影的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抢物资的暴徒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