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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土壤里的暖意

雪松香里的囚笼

苏屿尘冲出电梯时,保温杯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烫得他指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开。走廊里的风灌进卫衣领口,带着桂花的甜香,混着口袋里素描本的纸味,在鼻尖缠绕成一股陌生的暖意。

他几乎是跑着下楼的,书包在背后轻轻晃,侧袋里的文竹幼苗像颗定心丸,隔着布料传来安稳的重量。林婉的车就停在路边,看到他的身影,立刻降下车窗,眼底的担忧松了些,却没敢多问,只是默默打开了后座车门。

回家的路上,苏屿尘没像往常那样贴紧车窗。他坐在座位中间,手里攥着保温杯,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文竹图案。杯身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像他此刻的心跳,虽然还快,却不再是慌乱的狂奔,而是带着点奇异的韵律。

“刚才……陆医生说什么了吗?”林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从驾驶座传来。

苏屿尘的手指顿了顿,喉咙动了动,想说“没什么”,却鬼使神差地吐出两个字:“……挺好的。”

声音很轻,带着口罩的闷响,却清晰地落在车厢里。林婉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颤,后视镜里的眼睛瞬间红了,她赶紧别过头,对着前方的路,声音带着哽咽的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苏屿尘低下头,看着保温杯上的文竹,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说起诊疗的事,哪怕只有两个字,却像搬开了心里一块小小的石头,露出底下微弱的光。

推开卧室门,他没像往常那样立刻拉严窗帘。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天边,把云染成橘粉色,透过之前留的细缝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大片光斑。他站在光斑边,犹豫了几秒,伸手把窗帘又拉开了一点——刚好能看到对面楼的屋顶,和屋顶上落着的两只麻雀。

他把文竹放在窗台上,让它晒着最后的阳光。那片新叶在光里舒展着,嫩得能看到里面的纹路,像婴儿张开的手指。然后他拿出素描本,小心地摊在书桌上,又把陆珩送的那张画纸夹在里面,和自己画的歪扭文竹并排。

两张画放在一起,像两个阶段的影子。一张干净流畅,带着笃定的温柔;一张稚嫩颤抖,却藏着笨拙的认真。苏屿尘盯着看了很久,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画的线条,那里还留着铅笔的温度,像陆珩覆在他手背上的触感。

接下来的几天,苏屿尘的生活多了点新的节奏。

他还是会等林婉走后才开门拿饭,但不再等到饭菜彻底凉透。有时林婉留的是热汤,他会趁着余温喝掉,舌尖尝到暖意时,会想起陆珩泡的桂花乌龙,心里软得像被浸了水的棉花。

给文竹浇水时,他开始学着陆珩的样子,用指尖蘸水,一点点滴在根部,看着水珠顺着土壤的纹路渗进去,在茎秆上凝成细小的水钻。他甚至在那个记录浇水的小本子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今天晒太阳了”,字迹依旧浅淡,却比之前多了点力气。

有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坐在诊室的沙发上,陆珩坐在对面教他画画,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雪松香像雾一样绕着他们。他忽然抬头,看到陆珩摘下了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嘲讽,只有专注的温柔,像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

醒来时,口罩湿了一片,心脏却跳得很轻,不像往常惊醒时那样发紧。他摸出手机,点开那首钢琴曲,这次没只听两句就关掉。舒缓的旋律淌出来,像月光漫过窗台,他缩在被子里,听了整整一首,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爬进来。

第七天清晨,苏屿尘给文竹浇水时,发现它又冒出了个更小的芽,裹在老叶里,像颗攥紧的小拳头。他盯着那个新芽看了很久,忽然想起陆珩说的“根会找到叶”,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那里的绒毛软得像呼吸。

他找出那件袖口破洞的卫衣,又翻出陆珩给的素描本,夹在胳膊底下。出门前,他对着镜子碎片看了看,口罩依旧戴得严实,只露出的眼睛里,红血丝淡了些,像被水洗过的玻璃。

走到诊疗楼下时,他没像上次那样在树荫里深呼吸。阳光落在肩膀上,暖融融的,他攥了攥手里的素描本,径直走进了大楼。

电梯上升时,镜面映出他的影子。卫衣的破洞被他用线简单缝过,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条爬动的小虫子。他看着那个破洞,忽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就像他画的歪扭文竹,虽然不好看,却是自己的样子。

诊室的门是敞开的。

陆珩没坐在办公桌后,而是蹲在窗台边,手里拿着小剪刀,正在给那盆大文竹修剪枯叶。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把黑发染成浅棕色,白衬衫的领口松了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比平时多了点烟火气。

“来了。”陆珩转过头,手里还捏着片剪掉的枯叶,嘴角弯着,“正好,帮我看看这株是不是该换盆了?”

苏屿尘的脚步顿了顿。这是陆珩第一次让他“帮忙”,语气自然得像对熟悉的朋友,没有丝毫试探。他走到窗台边,视线落在文竹的根部,土壤表层有些板结,确实该换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比上次清晰些,“土好像硬了。”

“我也觉得。”陆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昨天买了新的营养土,放在那边,等会儿我们一起换?”

“我们一起”四个字像颗小石子,在苏屿尘心里漾开圈涟漪。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陆珩的眼睛,这次对视超过了七秒,他甚至看清了陆珩镜片后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陆珩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子:“先坐会儿,我去泡茶。今天换了种,龙井,比桂花乌龙淡些。”

苏屿尘走到沙发边坐下,这次他坐得稍微靠里了些,后背没再紧紧贴住靠背,留了点松动的空隙。他把素描本放在茶几上,封面朝上,上面是他昨天画的文竹新芽,用铅笔轻轻描了圈,像给它围了个小栅栏。

陆珩端茶过来时,视线在素描本上停了停,没说话,只是把茶杯放在他手边,杯沿避开了他可能碰到的位置,和上次一样。

“昨天……画的?”他坐下时,才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苏屿尘的耳朵尖红了,点了点头,指尖抠着素描本的边缘:“它……长新芽了。”

“是吗?”陆珩的视线落在他的书包上,“带来了?”

“嗯。”他把书包侧袋转过来,露出里面的陶盆,“在里面。”

陆珩没立刻去看,而是翻开自己的素描本,推到他面前。上面画着株文竹,根部的土壤画得格外细致,能看到细小的颗粒和根须的轮廓,旁边写着“换盆时别碰断须根,像呵护伤口一样”。

苏屿尘的心脏轻轻颤了颤。陆珩总是这样,用最平常的语气,说些让他眼眶发热的话。

“我们先处理这盆大的。”陆珩起身去拿营养土,“你看着,下次就知道怎么给你的小的换了。”

苏屿尘跟着站起来,站在陆珩身边,稍微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陆珩的动作很轻,把文竹从旧盆里取出来时,手指小心翼翼地扒开根部的土,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看这些须根,”他侧过头,示意苏屿尘靠近些,“看着不起眼,却是吸收养分的关键。就像人心里的想法,哪怕再小,也很重要。”

苏屿尘的视线落在那些白色的须根上,它们缠绕在土壤里,细密得像网。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念头:想靠近,又怕受伤;想被夸奖,又怕被看穿。原来这些细微的挣扎,也像须根一样,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他鼓起勇气,看着陆珩的侧脸,“我以前总觉得……这些想法很傻。”

陆珩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眼底的光很柔和:“能发芽的想法,都不傻。”

这句话像滴进土壤的水,悄无声息地渗进苏屿尘心里。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陆珩把文竹放进新盆,一点点填进营养土,指尖偶尔碰到须根,会立刻放慢动作,像在道歉。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苏屿尘的影子稍微往前挪了挪,离陆珩的影子近了些,像两片慢慢靠近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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